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钓系美人他又茶又撩1-25章节

作者:情深与你 字数:92061 更新:2025-11-23 20:51:52

第 1 章

  侯府佛堂,一撮小小香灰落进铜制香炉中,氤氲的香雾里透出一个纤细曼妙身影,跪在蒲团上。

  虞翎长姐回京待嫁,寄住侯府多年未如愿,一年多前突然逝世,牌位被侯府长子迎娶进门。

  死去之后,成为侯府夫人。

  ……

  六月下旬,荷花开。

  皇贵妃宴请世家贵女进宫赏荷花,中途犯头疼,提前取消赏花宴,回殿休息,只留下准四皇子妃相伴。

  虞翎这个准四皇子妃还没进宫宴,便被请来了永和宫。

  匾额书鎏金永和宫几个大字,在阳光下金碧辉煌,她白净手指轻轻抚平衣角褶皱,被扶下轿舆。

  这是虞翎第三次进宫见皇贵妃,前两次皇贵妃要和她续母女情,但都因虞翎身子有恙匆匆离宴错过,她们母女只见过几面,没认真说过几句话。

  皇贵妃大抵也怕她再累着了,这次直接没让她过去。

  十六年前皇贵妃要争恩宠,需要一个皇子,生下的虞翎是女孩,是以把虞翎和远亲家男孩调换后,最后又以假皇子大病需冲喜为由,请钦天监监正卜卦算命,让他们两个定下亲事,把虞翎送到远离京师的道观后山静养祈福,几个月前才让她回来。

  领她进殿的宫女恭恭敬敬拂开帘,请她进内室,皇贵妃正在闭眸小憩,美人榻旁边站着一个太医,白发长须,恭恭敬敬。

  珠帘垂地,遮住内殿袅袅檀香。

  榻上这位宠妃看起来还很年轻,略有疲态,宫女行礼回禀一句虞姑娘来了。

  虞翎长身玉立,薄纱遮面颊,美人眉间娇媚动人,只站在原地,见皇贵妃睁开眼,收手对周围宫女摇了摇,殿内的宫女领命福身,井然退出内殿,只余下那个安静站着的老太医。

  案桌前的金盘盛颗粒分明紫葡萄,各式咸甜糕点小巧摆在琉璃盏中,虞翎扫过那位太医,心知今天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。

  她刚出生起就患有心疾,能活到现在是老天庇佑,照钦天监之言在外待了十六年,从几个月前才被允许回来时,她就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好坏,将决定四皇子要不要纳妃。

  虞翎只莲步走到美人榻前,她轻轻弯身行礼,道声皇贵妃娘娘万福。

  皇贵妃只撑头,手拍榻边,让她坐到身边,

  榻间软垫铺上好的驼绒,虞翎没像旁人初见凤面慌张不已,走上前轻坐到美人榻上,与皇贵妃多出一层别人想象不到的亲近。

  早几年皇贵妃便以拜三清为名住进道观里,见过小虞翎几回,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她。

  太医上前说要给虞翎请平安脉,她顿了顿,点头伸出手,皇贵妃在旁问:“我让老四和姜婵去接你,怎么不见人?”

  檀香缭绕在四周,一缕青丝从虞翎肩上滑落垂在胸前,勾出少女过分饱满的雪软。

  她来的路上没见过别人,只摇头低声道:“我未曾见他和姜姑娘。”

  皇贵妃当即不悦,又不愿在女儿前表现自己的蛮横,只道:“回头我再说说他们。”

  虞翎睫毛微颤,知道那个姜姑娘是皇贵妃选中的侧妃,她道:“我听说圣上很宠他。”

  落地屏风整扇刻海Ⅰ棠,放在美人榻后,她话音刚落,太医就收回了给虞翎诊脉的手,对皇贵妃摇摇头。

  老太医没说话,但眼神里意思明确,虞翎轻揉温凉手腕,长发垂在腰间,没再开口,知道他只是想说她身子差,难有孕。

  皇贵妃坐上这个位置已经有几年,宫中无后,她又是嚣张跋扈惯了,背后得罪一波皇子妃子,若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皇子登基大位,她能不能活着随四皇子去封地都是问题。

  那个位置,她不争也得争。

  但她也怕事情暴露,最为稳妥的是虞翎诞下四皇子长子,并且只有那一个儿子,可现在的虞翎显然是不太可能做到。

  皇贵妃叹气,让太医退下,轻摘自己发间珍珠白的雪梅珠花,簪在虞翎乌发上,她还没想过自己女儿被别人蹉跎:“圣上喜欢聪明孩子,你日后也会得他喜爱,现在要记住谢沉珣与你长姐两情相悦,你做好他的妹妹,侯府便是你的半个娘家。”

  虞翎的那位姐夫叫谢沉珣,是侯府嫡长子,娶她姐姐牌位回府已经有一年多。

  她听到这个名字时,眸子只微微跳了跳,温热指尖轻触珠花,脸颊白皙精致,戴上艳色便越发娇媚,轻声温顺道:“姐夫待我还好,只是最近有一些消息传出,说谢家要给姐夫续弦,恐日后得不到他相助。”

  皇贵妃笑了笑:“你回京前侯府长辈就在提这件事,现在在相看的是你表姐方茹,你第一次来见本宫时还见过,是个才艺卓绝的才女,谢沉珣这几天也该回京,要是有所提及,你要多多帮她说好话。”

  方家是皇贵妃母家,方茹便是她的侄女。

  虞翎指尖蜷起来,慢慢抬头看皇贵妃,侯府有长辈刚走,谢沉珣回祖籍处理后事,尚未回京。

  当朝续弦又不如娶妻,不用顾忌孝期,虞翎姐姐进侯府时是块牌位,更不必放心上,若方家人嫁进去,对四皇子最有用。

  她青丝落肩,确定皇贵妃不是在说笑,只点头回:“我记下了。”

  皇贵妃手轻轻抚她的漂亮眼尾道:“今晚圣上过来用晚膳,不可久留你,你只需记得有本宫在,谁都越不过你。”

  虞翎的另一对父母是皇贵妃远亲,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走了,虞翎自幼体弱,全仰仗长姐不离不弃的照料,活到现在,与长姐感情远比普通姐妹要亲厚,视姐如母。

  她轻垂眸,应了声是。

  虞翎进宫次数不多,常因各种缘故不得不提前离席,这次也一样,她才刚和皇贵妃说起侯府一切无碍,就有宫女匆忙前来禀报道:“娘娘,圣上今日朝中事完得早,正在来的路上。”

  皇贵妃被吓了一跳,惊得坐直起来,没想到会这么早。

  一旁虞翎腰身纤细,皙白手指轻顺袖口,知道这又是有人不想让她和皇贵妃多处。

  她慢慢起身,行礼告退,皇贵妃现在还不敢让虞翎在天家面前露面,连忙让大宫女领她出宫。

  宫里是非多,唯独不能得罪的人是圣上。

  日光慢慢拉长宫人身影,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忙成一团,虞翎回头看一眼,走了小道,跨出漆红门槛。

  一顶明黄舆轿从扇大门中拐过,长街宫门,落地石灯四角攒尖顶,灯面嵌玻璃,两对侍卫一头一尾,正好和领虞翎出去的宫女撞上。

  宫女连忙拉着她跪下。

  虞翎跪得猝不及防,青石板街硬,她膝盖疼得轻蹙眉,什么也没说,只慢慢低下头。

  但舆轿在经过她时明显停了一下,其他人都紧紧压着头,只虞翎面纱吹落,意识到什么,抬起芙蓉面朝上看了一眼。

  威严高大的男子撑头坐在舆轿中,抬手让侍卫停下来,他着一身玄衣,龙威燕颔。

  寂静长街只有偶尔发出的蝉声惊扰,他深黑眸子深不可测,当今圣上年近不惑,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八Ⅰ九。

  虞翎在男人眼中看见了玩味的笑意,收起和他相望的视线,慢慢低回头,她细颈在明媚阳光照耀下格外显白,仿佛泛着莹润光泽般,剔透干净。

  舆轿只停了这么一会儿,便又缓缓往皇贵妃宫里去,宫女倒被这一异样吓得有些心惊胆跳,要去安抚虞翎时,却只见她眸色淡淡,未有半点惊吓,一时不免心想这位姑娘倒是胆子大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今天起恢复更新!

  架空历史勿考据,涉及各种狗血报复,更新时间不定,暂定18点左右更新,尽量日更,私设超多

  女主可能重度万人迷,大概无论最后怎么样,都会喜欢上女主(友情爱情)

  男主和姐姐没什么关系,也没有喜欢的人,1v1双处,狗血文,慎重看

第 2 章

  虞翎长姐离世时仅二十二,正是芳华正茂,虞翎自幼体弱,全仰仗她不离不弃照料,活到现在。

  虞家父亲救过先平阳侯一命,两家约定姻亲,而后家里出事,虞翎被皇贵妃用些小手段送去道观后山,她担心幼妹,陪同前去,六年前才回京,准备完婚。

  但直到她去年死后,才得以嫁入侯府。

  天飘起了雨,虞翎从皇宫中回侯府的一路都安安静静,她纤白手指扶马车边,轻踩脚凳,走下马车。

  丫鬟撑伞,低声跟她耳语,说姑奶奶又被气出了病,请她过去一趟。

  油伞遮雨,枝叶婆娑,虞翎手轻按住被风吹落的碎发,她脸上适时露出诧异,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
  雨打湿回廊中的假山石,丫鬟在旁侧领路,有好些下人忙谢沉珣回京的事,虞翎走到厢房时,大夫正好出来。她侧身避过,被迎了进去。

  拔步床榻有个女人,腰垫枕头,揉着额头直气得骂小王八羔子。

  虞翎脚步一顿,这位是已逝平阳侯的嫡亲妹妹,人称一句姑奶奶,虞翎随谢沉珣这位姐夫,唤她一声姑母。

  先平阳侯在一年前重病不治,驾鹤西去,他娶过两门妻室,发妻已逝,相伴十几年的继室在前段时日也走了。

  虞翎姐姐现在是块牌位,上头嫡母病重离世,府中没有掌事的女主人,出嫁的谢家姑母特地回来操持后宅之事。

  紫檀木玉屏风立在旁侧,底长六扇,雕刻缠枝莲纹,虞翎从丫鬟手中端过热茶,莲步慢慢上前,问:“姑母怎么了?”

  谢氏见虞翎过来,脸色缓和些,接过那杯茶,叹道:“没什么,你坐吧,娘娘可曾说什么?”

  屋子宽敞,窗棂雕刻如意纹,透进淡淡光亮,床榻两侧分立八角檀木花几,放两盆松柏盆景,绿叶似针,红柱边的棕褐幔帐挂起,有丫鬟搬来张束腰四足圆凳。

  虞翎不动声色打量她脸色,明白她这又是被府里老二气到了,轻坐在一旁,温顺道:“娘娘让我多学些东西,日后好为四皇子张罗家事,还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回来,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。”

  谢沉珣父母先后离世,照朝中律令,他孝期有三年,但他手头上尚有负责的要事,缺他不可,圣上遂夺情起复,让他七七后归。

  他上个月才回祖籍老宅料理谢大夫人后事,当下不在京师。

  “娘娘大抵是想问他再娶的事,”谢氏叹声,让屋里头的人都下去,“让沉珣娶妻,倒不是对你姐姐不敬,只是沉珣一个人要管的事太多,他不嫌事情乱,我做姑母的还心疼他。”

  她这位姐夫遇事向来亲力亲为,手段厉害,事情在他手里井井有条。

  虞翎愣了愣,好一会儿后才道:“娘娘确实提过句续弦,原来是指姐夫。我倒没什么,姐姐那么喜欢姐夫,应该也不想他孤家寡人,整日劳累。”

  榻上锦被绣花开富贵图案,谢氏单手放在上边,细细打量虞翎,她忙碌时虞翎搭过把手,是个会办事的,便问道:“说来我正愁无人帮沉珣管后宅,你还有两年出嫁,要不然学着帮你姐夫掌府里中馈?”

  虞翎只蹙起眉,摇头拒绝道:“我不过是外人,怎可做这种事?以前帮姑母处理那些小事都算是越线。”

  谢氏手中茶碗是官窑烧的青瓷,杯身花鸟栩栩如生,她慢慢抿口茶,道出缘由:“我嫁宣武将军多年,他的调令来了,两个多月后我就要随去西北,偏沉珣性子冷,对再娶一事没开过口,要是让我知道他还想着别的女人,我非得家法伺候,还不如让你替你姐姐管着。”

  先平阳侯那一辈只有谢氏一个女孩,她嫁进将军府后又没受过什么委屈,说话素来直来直往,连谢沉珣有心仪女子的事也不避讳。

  虞翎手指微动了动,似乎知道这时候不好拒绝,只得斟酌话语,道:“以后若有新嫂子进府,怕是会不悦,姐夫恐怕也会不高兴。”

  “事情还没那么快,”谢氏笑了,“沉珣知你无亲无故,疼你甚过老二和老四,只是他性子不显,不会提这些事,他都让你随在身边读书,不会不高兴。”

  府里的老二和老四都是先平阳侯继室所出,老四还有个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双胞胎姐姐,和她姐夫同父异母。

  皇贵妃曾让虞翎随谢沉珣读书,想让她搞好和侯府关系,以便谢沉珣在圣上立太子时能多进言几句。

  谢沉珣没拒绝,也没答应。

  但他一向默许虞翎好学之态,不阻止她呆在书房,她该看什么书,该习什么字,他如果有空,也时常检查。

  “姐夫待我好,我知道的,”虞翎轻轻思忖着,最后道,“四姑娘快八岁,性子虽腼腆,但十分好学,姑母让她随我一起学东西,也不用担心日后的事。”

  侯府没有妾室,四姑娘便是府里老四,能自己主动带上侯府嫡姑娘,自是证明自己无二心,只在旁相助。

  谢氏点头笑说声好,又道:“你姐夫走之前,差管家告诉我让珍宝楼打了一套翡翠头面,正巧今早来了消息,让你明天抽时间亲自去取,你以后送到娘娘手里,就说自己准备的。”

  虞翎愣怔,像刚想明白这是让她讨皇贵妃欢心的,眼眶微红道:“若是让我自己想,定是注意不到这些事,有劳姐夫和姑母为我操心。”

  “怎么还哭上了?”谢氏笑道,“是你姐夫想得周到,日后皇宫那边若是有什么要紧事,你提前同他商量总没有错,你姐姐是侯府媳妇,自家人信得过。”

  虞翎轻轻垂下眸来,微微红了脸。

  旁事随意,她少有在乎,但她姐姐熬了五年才嫁入侯府,无论谢沉珣日后做到任何高位,他的正室夫人,都只该是她姐姐。

  不能是方家女子,亦不会是任何他喜欢的人。

  ……

  虞翎从皇宫回来的当天晚上,方家递来了帖子,说半月后是方家祖父六十大寿,皇贵妃所提到的那位表姐方茹邀她过去一叙。

  屋内窗子收起,梳妆镜台是紫檀木制,收首饰的奁匣扣紧,梳篦在灯辉下呈现暗红木色,虞翎微垂下眸,梳柔顺的乌黑发尾,被赏赐的那朵珠花收进雕花奁匣中。

  虞翎刚出生那年事情多,她长到十岁才知道自己不是寻常人,自己的母亲原是宫里宠妃。

  此后多年里一直在外养病,从来没有回过京师。

  但她知道朝中提倡勤俭廉政,高官喜宴寿宴不可铺张操办,无一特例,现在除了贺寿外,大多为不少男子以文会友,姑娘暗寻夫婿的场合。

  谢沉珣现在正是孝期,就算回京,也不会过去,只见过一面的表姐特地发请帖找她,她所能想到,只有皇贵妃要她在众贵女面前露个面。

  夜深寂静,她轻轻思索,一个丫鬟拂开帘子走进来,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两声,说四姑娘做了噩梦在哭。

  虞翎一顿,慢慢放下手中梳篦,她揉了揉膝盖,吩咐丫鬟端来碗安神汤,起身披件灰披风,去了小卧房。

  门廊挂的灯笼随风轻摆,虞翎跨过门槛,走近里间,她细指拨开垂下的圆润珠帘,看到一个散头发的小姑娘抱被子坐在床上哭,走过去坐在榻边问:“四姑娘怎么了?”

  谢四扑到虞翎怀中,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翎姐姐,虞翎安抚她后背,道:“四姑娘?”

  谢沉珣对弟弟妹妹的管教甚严,犯点小错便是严惩,虞翎从前被谢四冲撞过,差点犯病,小姑娘怕惹的事传出去受罚,虞翎替她瞒过一次,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好起来。

  她前几天一直说自己做睡不好,虞翎就让她搬来自己院里小住。

  “我梦见母亲了,”谢四强忍哭声道,“想和翎姐姐一起睡。”

  虞翎离开她姐姐时,也不过是这么点大,她轻叹声气,让人加床被子,转头吩咐道:“去同陆嬷嬷说一声,我今晚歇在四姑娘这里。”

  她刚刚沐浴,肌肤还带着湿气,雪峰弹Ⅰ软,怀中谢四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母亲,忍不住又抽泣起来。

  虞翎只轻摸她的头,轻道:“大夫人最宠四姑娘,必不会想看到四姑娘难受,今晚上好好睡一觉,明天说不定还能见到姐夫。”

  她身体软和,说话让人有信服力,谢四这段时间对她是依赖不已,什么事都信她。

  谢四小声抽泣问:“翎姐姐以后会嫁去皇宫吗?”

  夜色逐渐深沉,皎洁银辉照在雕花窗上,如湖水般波光粼粼,映出轻幔的紫棠云纹。

  她心轻轻一叹,没想到连一个小孩都会问这种问题,道:“怎么了?”

  虞翎会嫁给四皇子的事大多数人都知道,她这次回京还有不少人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,但虞翎不常出门,见皇贵妃时又称病躲过几次赏宴,真正见过她的,不多。

  “我偷听兄长说过四皇子为人不能轻信,”她泣说,“他身边的人也好凶,你要是嫁过去,他们会欺负你的。”

  虞翎笑了笑,只安抚谢四后背,道:“他们欺负不到我,四姑娘先睡吧。”

  四皇子的孝顺最为旁人称誉,只要皇贵妃还在皇宫里,他就不会在明面上对她做什么。

  她那位姐夫,也要回来了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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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
  虞翎陪了谢四一晚上,出门前和她同去向谢氏请安,顺带说了方茹送请帖一事。

  谢氏要她去的珍宝楼在京师以奇珍异宝盛名,金玉用料皆非凡品,一支普通的白玉簪子都能抵一家农户十年收成。

  它明面上的老板是江南一带的富商,私下里和侯府有些牵扯。

  当今圣上颁过律令,四品以上官员不可经商,若不是虞翎偶然在谢沉珣书房看到一本尚未来得及收起的账簿,也猜不到这间珍宝楼在她那位光风霁月的姐夫名下。

  虞翎受谢氏吩咐而来,格外受优待。

  珠帘纱幔细密垂下,茶香氤氲,翡翠碧绿装在檀木匣中,虞翎捡起放手心,挨个看了眼,点头说好,让丫鬟收起来,老板捧来一个带金锁的扁长木匣,小心翼翼交给她,让她回府交给谢沉珣。

  虞翎看一眼,轻轻接到手上,应了声好。

  日头升起,她着身湖青短衫,搭娇柔白色长裙,披有淡雅披风,怀抱长匣穿过长廊。

  马车停在偏门,车沿垂下的暗红流苏被清风轻轻拂起,虞翎走下台阶,一个男声倏然从后传来,怒喊道:“你就是虞翎?”

  虞翎一顿,回过头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一手撑在腿上,一手扶门墙,跑得急了,还大口喘气。

  她面戴薄纱,抬眸间似盈水一波,瞧得出美人气质,只站在干净台阶下,礼貌问道:“你是?”

  来人气势汹汹道:“你管我是谁?不如问问你自己凭什么跟我姐姐抢?”

  一旁追来的老板忙打圆场,使眼色让下仆去把闲杂人等都请回去,给虞翎介绍说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姜大人家的姜锦誉。

  姜府有个大小姐姜婵,和四皇子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知道的人不少。

  虞翎只安静打量他,不明白姜婵弟弟为什么会找上门。姜家下人匆匆在姜锦誉身后跟过来,赶紧拉自家公子回去,说大小姐在等他。

  她细颈下的肌肤凝白如雪,起伏胸口更添瘦弱的柔媚,姜锦誉死活不走,怒瞪她一眼,见她呆愣住,不免羞恼起来道:“看什么看?你要是再找皇贵妃娘娘告我姐姐状,害她受罚,休怪我以后不客气。”

  虞翎瞬间明白是皇贵妃做了什么,她只看向一旁老板,长身玉立,轻道:“这位公子所言,我不太清楚,他是不是找错了人?”

  老板连忙应声可能是,请她先行离开。

  姜锦誉怒了,两个高大侍卫突然过来架住他手臂往回走,他大抵是在京中横着走这么多年,未曾被这样对待过,愣了一下,立马反应过来,破口大骂,侍卫提了句四皇子要见他,他的话瞬间憋在口中,只能不情不愿闭上了嘴。

  虞翎抬起头,不知道他们这又是在闹什么。

  姜家的小厮赶紧朝虞翎道歉,希望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。

  虞翎看姜锦誉离开,才慢慢点头,开口轻道:“姜公子所说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,下回见着皇贵妃娘娘,我再问问她。”

  台阶下的小厮脸色一变,没想把事情捅到宫里。

  ……

  夏日阴雨多变,几滴雨落在高翘屋檐上,发出啪嗒清响,没过一会儿便密密麻麻起来,马车缓缓停在谢府门口。

  丫鬟在大门前匆匆走来走去,看马车停下,连忙执伞去搀扶谢翎下来,低声说谢沉珣回来了,让她去书房一趟,有话要问。

  虞翎微微愣住,应了声好。

  谢沉珣回府是大事,比预期早了几天又让府中有些措手不及,连冯管家都急急忙忙让厨房备膳。

  他是严苛惯了,平常里就是谁都不敢犯到他面前,这次一回来,下人个个谨言慎行,连昨天把谢氏气得头疼的谢二也安分不少。

  翠绿叶片凝着晶透水珠,虞翎被领去书房时,谢沉珣正在接见谢大夫人娘家那边的长辈。

  他生母去得早,谢大夫人是孀妇二嫁,在十多年前嫁进来侯府做继室,与先平阳侯相敬如宾,勤勤恳恳,她葬礼由嫡长子一手操办,便是敬重。

  阴沉天空飘丛云,虞翎站在书房雕栏旁,她怀中抱珍宝阁木匣,过了好一会儿后,紫檀木刻福纹的木槅门敞开,几个人走出门口。

  侯府丧期不宜着华服,谢沉珣身穿白麻衣,罩袭月白衫,送两位年长老人出来,他今年二十有三,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俊美清冷,只是为人过于冷淡,常让人不敢直视。

  雨淅淅沥沥还在下个不停,虞翎远远站在一旁,她身形曼妙柔婉,螓首蛾眉,大抵是因为从前没怎么在别人面前露过面,又穿得素净,那两位年长老人不识得她,还以为是谢沉珣新纳的美妾,多看了两眼,拱手说侯爷有福气。

  谢沉珣只是颔首,让侍卫送他们离开。

  等人走远后,他转头对旁侧的虞翎道:“进来吧。”

  虞翎唤他一声姐夫,他微顿足,应下来。

  匾额挂精益求精四个大字,往右拐进书房议事厅,古色古香的书籍卷帙摆在墙边书架上。他用温热巾帕擦了擦手,虞翎亦净过手,这才进去。

  小厮在收拾红木方桌上的青花瓷茶杯,重新奉新茶,换上新垫子,退出门外。

  紫檀束腰几案一尘不染,光可鉴人的玉瓶插青竹,一串黑曜石手串放在经籍旁,他坐回扶手椅,虞翎莲步上前,将手里的扁木匣放到案头,白净手指俏生生。

  她视线瞥见几案中间半摊开一本奏折,眸光转开,只道:“姐夫,东西我都取回来了,这是珍宝楼让我专门给你的。”

  谢府侯爷骨子里老成持重,有洁疾,秉君子沉稳之风——谢沉珣出生那年被说过稚子命中有煞,案桌上的珠串便是先平阳侯为他求来压煞气。

  他待虞翎一向宽厚,只颔首道:“姑母跟我提过掌中馈一事,你若闲着,便随她学学。”

  虞翎在他这里呆得久,和他关系比别人想象中要好许多,往常遇事便依赖于他,笑道:“我尽力而为。”

  她来书房次数不算少,对四周都熟悉,这里是存放经籍要地,有专人把守,谢沉珣不在京师亦要每隔半日要收拾一遍,若他在,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亲自动手。

  谢沉珣问:“昨天在宫里可遇到什么?”

  虞翎微顿,她站在桌案边,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纤细,斟酌道:“我在宫中倒没遇到什么,娘娘性子好,只让我多与方家来往,但我要走时,她提了一句立太子的事。”

 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,对立太子一事态度模糊。

  谢沉珣沉声道:“立太子乃圣意所属,未有册立诏书前,不可妄议。”

  虞翎懂事回他:“我知道,当时没敢顺着娘娘说,也不敢告诉姑母,怕惹事。”

  谢沉珣抬起了头:“那你又在担心什么?”

  他声线清冽,是高居上位者惯有的矜贵,内敛稳重。

  虞翎微微愣了愣,手轻蜷起,似乎没想到被他看了出来,只垂眸如实道:“昨晚我回府后,特地请府里的梁大夫为我把过脉,梁大夫说我身子差,恐不能有孕,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娘娘。”

  她无父无母,家中又无雄厚背景,和侯府扯得上关系只是因为姐姐,要是这件事传出去,对未出阁的她而言,只有死路一条。

  但就算不说,迟早也会被宫中太医查出来。

  桌上茶水氤氲出阵阵热气,宽敞屋内透进的光亮照出她眉眼的清丽,一双漂亮眼珠灿如宝珠。她性子娴静,不常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不安,能说出来,代表心中害。

  谢沉珣很少惯着人,但她容易红眼睛,他慢慢拿起旁边手串,待她到底是偏宠,道:“不用说,让梁大夫来见我。”

  一双白净的手轻握他宽大虎口,冰凉的触感从她指尖传到男人宽厚掌心,让他手一顿,她轻道:“世上疼我的人只有姐姐和姐夫,我不想瞒姐夫,但我也不想牵累到侯府。”

  屋檐雨声滴答,虞翎看着他,抿唇问出一句我该怎么办。她不太懂男女间的东西,只轻蹙细眉,纤细白皙的十指易于把玩于手中,凝脂如玉,靠得近些便没法忽视少女娇满身段,纯洁的禁忌,她又爱娇娇唤着姐夫。

  先平阳侯是武将封侯,侯府不如外边重视男女大防,但若哪个丫鬟像她这样能被主子接纳留在书房的,没待两月就该被灌得母凭子贵。

  正人先正己,谢沉珣沉默许久,开口道:“过几天是太常寺卿六十大寿,我与他有过交情,他不喜和人往来,对小辈却还不错,痴爱茶叶,库房中有新进的大红袍,你赴方家聚宴时拿过去。”

  太常寺卿是皇贵妃父亲,也是方茹祖父,得他喜爱不是坏处。

  虞翎愣然问:“姐夫知道我打算去方家?”

  “姑母提过一声,”谢沉珣道,“其他事我来办,回去换身衣服。”

  虞翎低头,看到披风下的衣角有片淋湿Ⅰ深色,她好像察觉到他的冷淡,慢慢收回手,轻声道:“我在山上常一个人待着,总怕吵闹打扰到姐夫,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,姐夫烦我了,生气了,望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
  屋内安安静静,落针可闻,谢沉珣半晌不说话,最后才道:“明天早上我在藏书阁,若读书有不解之处,可过来一趟。”

  虞翎朝他展颜,只说多谢姐夫。

  雨顺着屋檐往下连成一条雨线,等虞翎从书房离开时,候在外头的小厮连忙叫住她,说姜府大小姐派人来给她送赔罪礼,是珍宝楼的碧玉珊瑚串。

  她慢慢顿下脚步,回过头,眼眸微抬起,轻道:“无功不受禄,姜小姐心意我心领了,东西送回吧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微修

  软妹妹vs克己复礼硬骨头

  预收文:《给皇帝弟弟侍寝后》

  阮凝丈夫早逝,留下一个月大遗腹子,嗷嗷待哺。

  太后是她姨母,少帝是她表弟。

  她天生闭月羞花之貌,身若尤物,纵使是太傅之女,亦受人觊觎,为此太后常招她抱幼子入宫陪伴,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。

  少帝和她幼年相识,早年替阮凝挡过一箭,中毒至今,每月十五难熬。

  一日,少帝寻到她,拉她到偏殿,窃窃私语道:“凝姐姐,母后最近常让一个医女给我侍寝,我同母后说日后不许,她硬是不听,说什么能解我体内的毒,我不喜,望你能替我寻到这个医女,把人送走。”

  阮凝却道:“陛下万金之躯,早年因救我中计被下毒,我现在若去同姨母说,她只会觉我不顾大体,忘恩负义,再说只不过是一个医女,陛下幸了便是幸了,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,束手束脚?”

  少帝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,整张脸涨红不已,他背手来回走来走去,最后只握住阮凝的手,红脸挤出一句她尚有孩子要喂养。

  阮凝心漏跳一拍,她慢慢抬头看他,一双白净素手轻轻回握,终究还是开了口:“你管外人做什么?我因你身体寝食难安,你便当是心疼我,早早地治好这箭毒,姨母也不会再担心你。”

  他已经是高大男人,对选秀一事总不上心,也不准太后插手,就连一个医女,也是费了心思才能安插到他身边,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得把人接走,没让他看过容貌。

  少帝没有办法,最后只得跟她道:“那我只留她一年,期间母后若敢换别人,我便再也不碰了。”

  1v1,女非处男处,门儿清男主VS报恩女主

第 4 章

  皇贵妃对四皇子这个儿子很满意,他面上温和,骨子里乖张,学识武艺不落他人,在一众皇子里,也是拔尖那几个,只不过虞翎回京至今,还没见过他和姜婵。

  大部分原因是她身子不佳,不常出侯府,但这不代表她猜不到所谓姜婵给弟弟送来的赔罪礼,是出自他之手。

  她不是没听过姜婵的倔性子。

  虞翎刚回到院子,就被呜呜哭的谢四抱住,谢沉珣那里早早来了命令,让她搬回去,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想走,虞翎哄她好一阵,同她约定明天去寻她,她这才抽泣着被老嬷嬷牵走。

  谢沉珣说一不二,他说的话,整个侯府里没人能违抗。

  绵绵细雨如蛛丝,接连不断,丫鬟把虞翎取回来的那套翡翠头面收在红木宝匣中,为她备好水沐浴。

  虞翎由着丫鬟换下沾雨的披风,视线看向琉璃镜中的自己,微微出神,谢沉珣不过才回京就知晓方家事,除了早有过关注,也做不出别的解释。

  他或许不排斥与方家的联姻。

  她想这可不行,侯府夫人只能是她姐姐。

  贴身伺候虞翎的嬷嬷姓陆,是虞翎姐姐从山上离开后,宫中派来伺候的,她在给虞翎宽衣,一边用素色丝绦为虞翎束住长发,一边道:“刚才二姑奶奶那边来人,请姑娘明早过去见几个管事,老奴给应下了。”

  卧房纱幔被丫鬟放下来,紫檀木屏风立在地上,浮出淡淡水汽,虞翎抬手让丫鬟们都退出去,问:“明早什么时候?”

  陆嬷嬷道:“巳时去就行,四姑娘也一起。”

  谢氏虽外嫁,在侯府依旧是有地位的主子,她把事情交给虞翎实属是找不到人无奈,但凡虞翎哪里做得差些,和谢沉珣的关系没那么好,掌家族事务的担子她都不敢交出来。

  屏风内浴桶冒出热气,虞翎藕臂横托住娇满雪胸,慢慢坐入,水波浸在雪白沟壑中,缱绻如雾,她轻道声记下来了,又问:“姐姐那件事,有消息吗?”

  陆嬷嬷性子谨小慎微,规言矩步,回头看眼外边,压低声音道:“侯府没什么人敢提大姑娘,老奴只寻到几个以前在侯府伺候的,也不敢问太多,依稀听说她病得突然,那段时间不见外人。”

  虞翎背靠浴桶,慢慢闭上眼睛,她姐姐才走一年多,在侯府就已经成为禁忌的存在,敢提起的下人没几个,主动问也是支支吾吾,有些人甚至是新进府的,根本没见过她姐姐,连谢四都不清楚,觉得大家是怕触及谢沉珣的伤心事受惩戒。

  她没信,也没有可信的理由。

  月盘隐在云层之后,细雨声慢慢消匿于暗色,许久后窗牖传来吱吱叫的声响,虞翎睁开双眸,她安静伏在浴桶边,下巴枕柔美玉臂,听到屋外一团响动。

  陆嬷嬷在铺床,只皱眉出去,没过片刻领个丫鬟进来,丫鬟手抱一只不安分的雪貂,慌忙道:“奴婢失责,让雪球跑了出来,望翎姑娘恕罪。”

  这只雪球是虞翎姐姐以前养的,团起来和圆球样,皮毛雪白,故而得名。先前她姐姐得病,走得突然,它一直由仆役照看,平时凶得狠,虞翎来之后才接到身边。

  它对虞翎很是亲近,说不出什么缘由,虞翎叹道:“无碍,想是好几日没去看它,有些恼了,把它放下吧。”

  丫鬟连忙应是,把雪貂放回小窝里,先退出去,它左嗅嗅右嗅嗅,白绒毛干干净净,扒拉着枕头,最后团成一团。

  虞翎慢慢起身出来,凝结的温热水珠从她细长白腿落下水面,她只轻轻歪头随意擦净身子,穿上整洁的素净里衣,系住细带,又披件挡凉风的雪青绣百蝶外衫,这才过去把雪貂抱在腿上,坐在榻边拿条干净帕子给它擦小爪子。

  它吱吱凶叫,嗅见是她气味后才安静下来,又似乎嫌她几天都没理它,气呼呼似的留个屁|股给她。

  虞翎被水沾湿的发尾垂在胸前,她禁不住一笑,想起她姐姐以前常写信说这东西通人性,脾气大。

  摇曳烛光衬出夜晚宁静,陆嬷嬷放下一边蝴蝶金钩,道:“听说侯爷此次回京路过满城,姑娘以前最爱那里锦缎,要早知道,托侯爷带些回来也好。”

  满城锦丝细似雨,质地尤为轻薄光滑,价格昂贵,虞翎轻抚雪貂,开口道:“我只是姐姐的妹妹,与谢家又没什么关系,不敢奢求姐夫为我带好东西。”

  谢沉珣对她姐姐的感情,她看不明白,但他对她的爱屋及乌,也是因为她姐姐。

  在他面前闹脾气不是好法子,至少现在不是。

  ……

  谢家子嗣不丰,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谢沉珣,却是足够惊艳,谁提起都是望子似谢家郎。

  他十六岁中状元,入翰林院,继承侯位,至今提拔任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,也不过七年,同年进士还在熬资质,他已然是圣上未来的左膀右臂。续弦娶妻,女方身份也不会低。

  若是另一位姑娘嫁进侯府,长久之后,别人在谢沉珣面前提起侯夫人,他心里想的会是她姐姐,还是那位继室?不言而喻。

  京师夏季灼|热,早晨却尤为清凉,飞鸟停在树间叽喳不停,虞翎清晨起得早,陆嬷嬷在她出门前叫住她,给她披上件披风,提醒她不要忘了去寻谢氏。

  虞翎轻捏帕子,慢慢走在路上,等拐过廊檐,见到几个侍卫守在一边,步子突然顿住,抬头发现了前边的高大人影。

  湖边畔角堆龟纹石,纵横交错的纹路一条条清晰。

  谢氏曾言谢沉珣以科举入仕,晨起通读,无论春冬,一日三省,反躬自问。

  平静湖面落片绿叶,男人单手背于身后,站在湖边看书。月白长袍下的男性身躯健壮有劲,只是过于清冷寡欲,让人想象不到他动|情的样子。

  虞翎静静站在檐下,精致绣鞋绣团花图案,她这位姐夫在同辈中是望尘莫及的翘楚,样貌才干皆是,寻常官员在家着的常服,穿在他身上,都能让人看出淡淡的稳重。

  旁边有个侍卫在向他禀报什么事,虞翎手捏绢帕,回头对丫鬟道:“姐夫看书时不喜别人打扰,我们先回去。”

  她声音温和雅润,在安静清晨里像清脆悦耳的莺啼般,虽是细微,但还是传到了男人耳朵里,他淡淡转过头来,深黑的眼眸让人无处可逃。

  檐角在明媚晨光中拉长影子,廊下少女凝脂白玉般的肌肤在日光下泛莹润光泽,清透洁白,冰肌玉骨,虞翎干净眸眼同谢沉珣对上,她愣了愣,似乎没想到他会发现了自己,只得从阴影中轻步走出来,福身唤声姐夫。

  “怎么来这么早?”他摆手让侍卫退下。

  虞翎手轻按被风吹起的一缕青丝,她精气神比昨天好上许多,道:“几个时辰后要去见姑母,又想早些赴约,便起早了。”

  谢沉珣身如松笔直,道:“可用过早膳?”

  “喝过碗粥,”虞翎对他笑了一下,双颊薄红若桃花嫩蕊,“最近食欲不佳,吃不下太多东西。”

  谢沉珣只点了头,合上手里的书,让她跟过来,虞翎接过丫鬟手里装书帖的花梨木匣,款步姗姗,听话走过去。

  早晨回廊外有小厮在扫庭院,熹微晨光洒在屋檐一角。

  谢沉珣日理万机,就算还在丧期,也是纷杂大事小事不断,一边要顾着谢府,一边要处理朝政,能抽得出时间给她,大部分是看在她姐姐颜面。

  拐过月洞门,进入条花廊,尽头是块宽大平地,高脊正檐肃穆,有侍卫把守,这间辟出来的藏书阁在侯府称大书房,离谢沉珣住的院子不远。

  丫鬟和小厮候在门口,没进去。

  虞翎跟在他身侧,看他高大身影:“我最近读的书有许多不解之处,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姐夫时间,还想请姐夫帮我看看最近写的字。”

  “小楷清丽瘦洁,你平时写的亦是不错,”谢沉珣说,“若想习我的字,需手腕有劲,你不够力气。”

  虞翎微微一顿,琥珀般的眼眸抬起,她睫毛卷长,轻回一声知道了。

  她走得离他近,从肌肤里散出来的少女幽香沁人肺腑般干净,呵气如兰,他是状元郎,学识修养远胜他人,得他教导自然是好事。

  虞翎当年初来谢府时就曾在他书房看过几副挂墙上的字墨,合她心意,特地问过一声,他神色有些怪异,后来虞翎才知道那是他亲手所写。

  侯府另外两个小主子都不爱念书,平日里能进来的也就是虞翎,如果谢沉珣在,也不会和她待很久,他只会给她选出适合的书读。

  避嫌。

  但谢沉珣才跨过门槛,后面的一只小手便轻轻握住他的宽袖,他步子微顿,袖口绣的青竹被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衬得修长挺拔,开口问:“怎么了?”

  束在红柱边上的纱幔厚重,宽敞书屋正侧有三间屋子,拐角楼梯转上去,摆的又是一排排林立书架子。

  底下左边最里的一间,是谢沉珣以前小憩的内室,他不在时不会开。

  虞翎才到他肩膀,轻声道:“我知姐夫一会儿就会走,可我许久没见姐夫,想和姐夫多待会。”

  她自幼患有心疾,喜欢黏着亲近的人,情绪又不可波动太大,犯了错都只能含蓄指出。

  “只今天一回,”谢沉珣微有沉默,他不常拒绝她,也没怎么应她,只走进书房,“下次不可再如此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小修结尾

  拍拍,房开好了,床铺好了(bushi)

第 5 章

  侯府除了谢沉珣外,其他主子皆年幼,谢氏免不得劳累些,她昨晚深夜看账簿,今天起得有些晚了。

  她呷口茶汤漱了漱口,又拿温热巾帕擦脸擦手,随口对丫鬟道:“让厨房去备些枣泥糕,翎姑娘和四姑娘都爱吃。”

  丫鬟福身应声退下,谢氏披上素净蓝衫,出厅堂来用早膳。服侍她的沈姓嬷嬷在点沉香,圆形盘螭纹香炉纹路繁复,立在香几上,缥缈烟气袅袅升起。

  沈嬷嬷盖上香盖,过来跟谢氏说起虞翎又去了藏书阁。

  红木桌上只摆些清粥小菜,一碟炸糖果子,一屉肉馅包子,青玉筷箸并列放筷枕。

  侯府现在不宜太过奢侈铺张,谢氏发髻用木簪绾起,只叹道:“翎姑娘聪慧,很多东西一教就会,可惜身子实在差。”

  沈嬷嬷回:“京中大夫多,再养几年说不定这病就过去了,现在谁见翎姑娘都要说声好运气,四皇子乃人中龙凤,以后还说不准会怎么样。”

  谢氏拿勺搅清粥,道:“当年她姐姐还叫我一声干娘,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,好好一个大姑娘家,怎么就在侯府得了恶疾?”

  虞翎姐姐叫虞泉,样貌虽不及虞翎,但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,生了一张爱笑的脸。

  这两年侯府实在是不太平,虞泉走后,谢氏大哥也没了,现在连大嫂都不在了,外边不是传侯府风水不好,就是暗指有个天煞孤星,克妻克父克母。要不是谢沉珣有出息得圣上重用,明面上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。

  “姑奶奶仁善,换了别家,定不会对两位虞家姑娘这么好,可……”沈嬷嬷犹豫一会,朝后摆手让丫鬟出去,俯身低声道,“老奴听下人说以前侯爷领虞姑娘进藏书阁后,经常会待很久,这孤男寡女待在一块,传出些什么都不清楚,不如以后派个丫鬟去看着?”

  谢氏手一顿,抬头打量眼前这位老嬷嬷,脸上似笑非笑,道:“你是想把你女儿送到沉珣房中?”

  侯府规矩严,不允许有下人爬床的事发生,有违礼数,沈嬷嬷没想到小心思被戳破,脸色一变,立即跪下来道:“老奴不敢。”

  谢氏能被请回谢家暂代事务,自不仅仅是因为先平阳侯妹妹身份。将军府上下唯谢氏命是从,就连宣武将军也是个妻管严,手段可谓老练。

  她把掌家权交给虞翎,是觉得这小姑娘手脚干净,守规矩,即便是日后新妇入府,两人也不会起太大争端。

  “如果沉珣在,你一家我是要发落出去的,”她两句话就把地上的沈嬷嬷吓得满头大汗,正急急忙忙要解释,又听谢氏话锋一转,“不过沉珣修身养性,不近女色,还信老和尚的话二十五之前不碰女子,我确实不满,你女儿长得是有几分姿色,如若自己成了事,让沉珣怜香惜玉,那我管不着。”

  沈嬷嬷险些没反应过来,一脸错愕,回过神后才发现她并不反对这件事,又惊喜起来,连连千恩万谢。

  谢氏只淡然而过,曾有大师批命谢沉珣命中带煞,不宜入世,倘若入世,未满二十五不能动淫|欲之念,易造杀戮,他父亲特地去普光寺求了高僧开光的珠串。

  她随军多年,不信神佛鬼怪,也不可能像别人样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。

  谢氏担心的是他有难以言喻的隐疾。

  “沉珣受圣上重用,翎姑娘又是未来的四皇子妃,清白人家,若你把消息传出去影响沉珣仕途,”谢氏喝口粥,眼睛都没抬,“缝了你的嘴。”

  沈嬷嬷本就是臆断之言,顿时被这话吓得不敢再说模糊的话,连连应声。

  ……

  让男人不娶妻的法子不多,都上不得台面,可虞翎只有一个姐姐。

  虞翎和谢沉珣呆得久了,来谢氏这就比预定时间要晚些,但也没迟到,手里牵着半路遇上的谢四。

  她素来对别人的视线敏锐,刚踏过门槛就抬起头,对上一道目光。

  是个四五十的婆子,那人立马心虚躲开。谢氏院子清静,因谢大夫人丧期能用的丫鬟不多,里边下人长什么样同谢氏关系如何,虞翎大多都记得。

  虞翎眉梢微抬,上前给谢氏请安。

  雕刻吉祥纹的窗子被支起,屋外庭院种常青小叶黄杨,鸟停在树间叫鸣。

  谢家家大业大,有三位管事管田产庄子收租虞翎,两位管事负责库房出入,另有位大管事,姓冯,在谢沉珣手下办事。

  冯管事今日出门办事没到,面前几位虞翎只认得一个,这回站在谢氏身边认了全乎,细细问过几个末节,便算是晤过面。

  这五人里有两个是今年年初上来的,头前的因为犯事被谢沉珣杖责撤了,以儆效尤,现在都缩着尾巴恭恭敬敬。

  正厅两侧垂绛紫帐,挂山水画,谢氏摆手让他们下去,管事拱手而退后,她这才揉着腰,牵起谢四,让虞翎跟过来,道:“先来尝尝府里煮的新茶,说是能调养身子,指不定能治治你那些小毛病,等下个月我再给你调一个老婆子过来,要是谁敢欺负你和四姑娘年纪小,你就告诉你姐夫,有他压着,翻不了天。”

  厢房后开扇小门,撩纱幔拐进左侧便是间茶室,典雅朴质。

  此时已临近中午,天慢慢热起来,虞翎解了披风系带,交给身后那个在刚才心虚看她的婆子,再次确认自己没见过后,说声多谢。

  虞翎转身随在谢氏身边一同过去,她身子素来差,捂唇轻轻咳嗽两声,才点头道:“定不负姑母所托。”

  她是鹅蛋脸,柳叶眉,样貌身段在世家女子里是头一等,肌肤像养在湖水里的粉嫩荷花,白里透红。

  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多做做就能上手,”谢氏见她便觉赏心悦目,坐在蒲团上笑道,“你昨日和沉珣说了什么?”

  虞翎扶桌案跪坐下来,她身上织锦纱衫绣有琼苞,素白褶裙颇为清丽 ,私藏半分刻在骨子里的柔媚,道:“他问了我一些宫中事,我没好意思说续弦的事,便同他说了其他。”

  “续弦?”谢四疑惑。

  “我也不大了解,”虞翎笑了笑,“正巧今日去藏书阁见到姐夫,虽因昨晚没睡好出了些小意外,但也托他寻了几本书,以后想要用来教四姑娘。”

  她很少会瞒着自己和谢沉珣的事,端的是问心无愧,否则谢氏也不会放心让这样娇媚爱怜的姑娘在他身边。

  “也就你好学些,老二天天不想去族学,以前总偷跑出府,现在总找借口躲在屋里不想出门,就是想玩,亏得沉珣手头上有事没亲自管教,”谢氏给她们倒茶,“厨房的枣泥糕没端上来,一直热着等你们来,你们再来早些就吃上了。”

  一旁虞翎轻顿了顿,她手里端有茶碗,轻蹙眉自责说:“我不知姐夫忙碌,今早特地寻他解答疑问,怕是耽搁他时间了。”

  侯府小辈在谢氏这里都受宠,就算二公子顽皮些常和她吵,谢氏也没真罚过他,虞翎识相,不会真顺着她说些不该说的。

  “沉珣既愿意亲自教你,便是觉得你有悟性,你养好身子,他就不会怪你打扰,老二是没读书那天分,又不想跟我去习武,成天想着商贾那些事,还不及我们琦真听话,”谢氏摸了摸谢四的脑袋,已经有些任由谢家老二,她又看向虞翎,“说来姜婵怎么会给你送礼?听说是赔什么罪?”

  虞翎轻轻一顿,绣曲水纹的袖边露出纤细手腕,白皙柔软,越看便越觉她身子的娇媚。

  她指尖摩挲茶杯底,叹道:“我昨儿去珍宝阁取东西,遇到一位怒气冲冲的姜公子,说了一通奇怪的话,让我糊里糊涂,但听他所言,似乎是皇贵妃娘娘因我罚了姜姑娘,我也没想得罪人,便先回来了,这礼也只得先拒了。”

  丫鬟在这时端上银盏,摆上几碟精致糕点酥珞,退到一旁,谢氏顺势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都出去。

  “姜家既得罪你,拒了也好,总归你才是四皇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,”谢氏道,“四皇子此人极为孝顺,皇贵妃喜欢你,你寻空多去请安,等过几日去方家,多交些朋友,不要得罪人。”

  方家现在劲头热,虽上过几次折子催立后立太子,但被圣上训斥过后不了了之,只不过皇贵妃身份摆在那里,同他们结交不会有错。

  虞翎轻轻叹出一声来,道:“姑母说起方家,我倒也有些怵,我曾见过方家姐姐一面,她看起来性子冷淡,不是喜欢与人来往的,可娘娘又让我与她多处着。”

  谢氏点头道:“她确实是有些心气过傲,你觉她如何?”

  案桌边的谢四在吃糕点,玩着桌上的围棋,窗外传来树叶簌簌作响声,虞翎端坐一旁,捧茶碗道:“是个好姑娘,比我见的其他人要有才气……姑母为什么这么问?难道姑母为姐夫相看的姑娘是她?”

  她好似才想通,目有惊愕之色,谢氏倒也没瞒她,颔首道:“还没说定,在看。”

  虞翎只慢慢放下茶碗,好似在斟酌怎么开口好,她乌发轻垂,玲|珑耳垂精致漂亮,虞家二姑娘的美貌在侯府是传开的,凝脂肌肤若上好白玉。

  “我是姐姐的亲妹妹,说这些话可能会让姑母误会,”虞翎微顿,“但我觉姑母还是选别家清白姑娘好些。”

  谢氏手一顿,想起沈嬷嬷的话,问她为什么。

  “姐夫忠诚于圣上,本就因姐姐和我的缘故与四皇子一派有牵扯,倘若再娶他的表姐,姑母应当也猜得到圣上怎么想,”她皱起眉,“我虽只见过娘娘几次,但她似乎不怎么关心其他事,要真出了问题,不一定会保侯府。”

  她说的是个理,谢氏迟迟没定下,大部分原因确实是这个,只微微沉思道:“我再考虑考虑。”

  虞翎双手上下轻|握,粉润指甲圆滑好看,放在自己腿上,轻道:“我无父无母,能住进谢府便是走了大运,不想以后在四皇子那不得宠还拖累到侯府,姐夫若能娶个好相处的姑娘,想必姐姐也心安些。”

  “正妃身份摆在那里,谁都越不过你,”谢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刚才的话听进去,笑了一下,“你看你姐夫,就算他以后娶妻收丫鬟进房,你姐姐仍是元配,新妇进门都要向你姐姐牌位敬茶。”

  虞翎停下动作,只轻说一声四皇子怕是不喜欢她。

  她和谢四留在这里用了午膳,离开前谢姑母要和谢四说母亲嫁妆的事,虞翎识礼数先行。

  日光透过疏密叶片,漆红雕栏古雅有致,青砖碧瓦。

  虞翎抬头看天色,一碧如洗,她轻拢披风,开口问丫鬟:“姑母身边那位婆子是新来的吗?瞧着面熟,但我好像没见过几面。”

  丫鬟如实道:“回姑娘,那是沈嬷嬷,一直在厨房忙事,她前段时间去下边庄子养病,昨儿才回来,姑奶奶习惯吃她做的菜,特调她来身边,她有个女儿唤青青,是府中绣娘,和她有几分相似,姑娘大抵是以前去绣房时见过,所以有些眼熟。”

  虞翎细指轻捋着手里帕子,不知在想些什么,只回句原来如此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女主假单纯,男主不会纳妾,送不到门口

  修掉犯病一大段,不影响后面剧情

第 6 章

  虞翎鲜少会有得罪人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,谢氏那里的沈家婆子她没怎么见过,倒听过沈家绣娘,是从她姐姐信里,说那姑娘想当主子。

  夜晚玉钩初挂,穿青缎背心的丫鬟手中端红木托盘,盛碗深灰色的苦药,跨过门槛转进内室。

  一双藕粉绣鞋摆于紫檀木脚踏上,虞翎轻坐罗汉榻,翻看侯府簿册。

  谢沉珣批过的文章早就送了过来,被放在边上,他倒细致,纸上一一给她标出何处辞藻过华,哪儿又过于简朴,

  她只让丫鬟把药放几案边,说待会再喝。虞翎身体盖着豆青薄毯,绣有由浅及深的幽兰暗纹,高雅素净,干净雪貂在毯子上缩成一团,越发像个圆球。

  侯府奴仆两百人有余,各院下人分录记册,长工绣娘皆在其中。

  沈家母女做什么碍不到虞翎身上,但沈嬷嬷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显然奇怪,她也不傻,猜得到这嬷嬷该是在谢氏面前嚼过她舌根。

  能让谢氏放心上的不是侯府日后开枝散叶,就是府里中馈在谁之手,后者即便是有所提及,也不用遮遮掩掩,那就只可能是前者。

  可谢氏的直脾气没见愠色,约摸是默认过什么。

  紫檀四角灯立在两边,照出虞翎干净侧脸,她细指捏着纸张一角,心里想事没动静,陆嬷嬷皱眉,让丫鬟去外面守着,上前道:“姑娘身子骨本不如他人,若一再不把自己放心上,迟早出事。”

  虞翎知她一板一眼守规矩,倒也没多说,只拿过白如玉的药碗,小口喝尽苦药,手背又掩唇咳嗽了两声,将碗轻放在一旁,道:“嬷嬷出去吧,我想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
  陆嬷嬷却没走,只静站在原地,由着屋内烛光拉长影子,虞翎忽地察觉到什么,抬头看向她,听她恭敬低声道:“宫里今早来消息,让姑娘过几天去方府时与户部侍郎家二姑娘魏翘交好。”

  虞翎手慢慢搭上雪貂温热身体,宫里给过她一本册子,记录世家和她同龄的姑娘们,结交朝中要臣之女正常,但何必专门挑个人?她轻轻思考,知道陆嬷嬷也说不出原因,只道声我懂得了。

  凉风拂进,灯影憧憧,陆嬷嬷摸不清她心思,问:“姑娘有心事?”

  虞翎抚着雪貂,垂眸开口道:“姐姐若还在,不知道现在会做什么。”

  陆嬷嬷叹道:“侯府忙忙碌碌,想也闲不到哪去,只要姑娘好好的,大姑娘心中想是高兴。”

  她在长姐走那年大病过一场,卧床数月,差点没挨过来,皇贵妃不许她匆促回京,直到今年满有十六,这才顺钦天监老监正的话回来。

  虞翎手慢慢顿下来,她那双眼珠子太过漂亮,抬眸间都似貌美尤物临世,顾盼生辉,只答非所问:“嬷嬷觉得姐夫纳妾几率有几成?”

  她问得突然,陆嬷嬷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,琢磨片刻,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日后没有可靠的娘家支撑,没直接回答,只道:“即便侯爷有娶妻纳妾,也影响不到姑娘位置,他愿意娶大姑娘牌位,心中当是有情,姑娘是她亲妹妹,与别人自不一样。”

  虞翎只轻叹着摇头道:“他不会。”

  陆嬷嬷以为这句不会是谢沉珣对她和别人没什么两样,又忽然反应过来,她说的是谢沉珣不会纳妾。

  虞翎没顺着陆嬷嬷紧皱的眉头往下说,只摆手让陆嬷嬷下去。

  她样貌好,不饰铅华亦如朦胧仙子,衣襟轻轻陷入温软白皙中时,像朵含苞待放的娇兰,清纯眉眼里透出几分妩媚,猜不透心思。

  陆嬷嬷算是知内情最多的,只道有其父必有女,未再多问。

  圆润珠帘随陆嬷嬷出去轻晃动,虞翎轻捏雪貂小爪子,雪貂被惊醒了,开始吱吱乱叫,她回过神来,细长手指慢抚它洁白皮毛,把凶巴巴的貂哄住了。

  虞翎微微垂眸,她不是没听过有关他的传言,先平阳侯为他求的那串黑曜石手串,虞翎已经见过不止一次。

  谢沉珣不耽于情乐,在男女之事上亦不如朝政上心,骨子里保守迂腐,连她姐姐都言谢家郎君不喜与人接触,洁疾极重,性子亦冷淡至极,就差猜一句他恐怕在房事上也极为传统。

  他恪守礼法,极少越距,早上那般都未训斥她便匆匆离去,对她这个妻妹算是极其偏疼。

  她只是想知道他和她姐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,竟能让他如此迁就于她。

  ……

  没过两日,谢氏要往谢沉珣书房添两个奉茶丫鬟,被谢沉珣以书房人数足余,淡拒了。

  虞翎听到消息时是清早,也没什么反应,连去向谢氏请安时也一同往常。

  谢沉珣刚回来就着手于政事,日不暇给,谢氏倒没提给谢沉珣塞通房的事,她见他也才几次,还因此在虞翎面前抱怨过几句,除此外就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和方家定下,叹声孩子大了不省心,。

  虞翎亦没再提过那天在茶室的话,以她的身份和性子,有的东西说多了,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。

  她去方家那天艳阳高照,湿气闷热得像贴在人肌肤上。

  谢家正值丧期,方家祖父是寿宴,顾着忌讳去不得,虞翎出门前照惯例去向谢沉珣请安。

  书房窗牖支起,拂进凉风,自从那天在藏书阁后,谢沉珣就没怎么召见她。

  他一向忙碌。

  她坐于旁侧扶手椅,在等他写信。

  太常寺卿是四皇子外祖父,若四皇子先说了什么,他也不一定会看重虞翎这个外孙媳妇,有谢沉珣一封信会好办得多。

  桌上笔墨浓黑,端砚狼笔,她底子素来虚,受不了这种热日子,鼓起的雪胸起伏出娇媚弧度,指骨抵唇咳嗽,看得出不太舒服,谢沉珣只折信进信封,将信给她。

  他开口道:“我没什么说的,方府规矩不比侯府少,须牢记谨言慎行,在外遇男子,多避让些,不可靠得太近。”

  虞翎去接下,又不解看向他,她长发柔柔顺顺,曼妙曲线玲|珑有致,眸中有疑惑,似乎在想他是什么意思,小心斟酌问道:“姐夫是怕我惹事吗?娘娘让我多和方家姐姐来往,我只跟在她身边的。”

  外头已经在传平阳侯妻妹貌比天仙赛罗敷,想一睹芳容的人不在少数。

  谢沉珣望她面容,只说无事,让她早去早回。

  虞翎只得福身退下,又像想起事,回头道:“姐夫,我养的小莲花开了,待会有人会送来一盏,你别让人再拒了,我养的比别人好看。”

  小莲花是京师流行的一种碗养莲花,花苞如拇指大,缩如盏口,十分难养。虞翎姐姐喜欢细巧玩意,曾特地派人往道观后山带过,虞翎养回了京师,谢氏都曾要去好几株。

  她娇艳眉眼不谙事,谢沉珣见她把信轻压胸口,手慢顿片刻,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只嗯了一声。

  虞翎弯眸笑了笑,说自己会听话早些回来。

  高高屋檐遮天穹,庭院寂静只余蝉声,虞翎刚走出书房,一见风就咳嗽了两声,丫鬟连忙问:“姑娘要吃药吗?”

  “吃过了,”虞翎望了一眼干净天色,呼出口气,轻道,“走吧。”

  古有女儿守贞,男子又为什么守不得?

  皇贵妃在宫里受宠,方府地位自是水涨船高,但圣上严令禁止铺张,太常寺卿在朝中亦少结交的好友,今天来的不少是随父母贺寿的公子小姐。

  虞翎到方府时不早不晚,正巧赶上几个不相识的官员在,等几辆马车从正门驶开,她才放下窗幔,面戴轻纱,被轻扶走下马车。

  方府管家见她名帖,脸色恭敬了些,让两个丫鬟领她去见了太常寺卿。

  青石板道通往偏厅,正座的紫檀木桌椅刻福纹,虞翎进去就看到方茹就站在太常寺卿身边,穿身海|棠红衣衫。

  她见到虞翎,轻轻颔首示好,她们不相熟,看得出是皇贵妃有过吩咐。

  虞翎上前行礼道安。

  面前这位白发长须的老人有些发福,深红暗袍绣仙鹤起舞,看着不太好相处。

  许是因为虞翎被皇贵妃挑中为四皇子妃,他这次是私下里来见她,看了谢沉珣写的信后,脸色怪异变了变,但比起方才,已经要好上许多。

  他收起信,压在那两盒乌木茶叶盒下,道:“你出生那年,我倒远远见过你一回,你娘和皇贵妃娘娘关系好,她嫁去虞家那年,你外祖还请我去主过婚,一晃过去二十多年,没想到娘娘会挑下你和庚雪定亲。”

  虞翎的娘也姓方,是方家远亲,算起辈分还是皇贵妃表姐。

  皇贵妃是方家嫡系第一个女孩,从小就得方祖父偏爱,连带对萧庚雪这个外孙都比亲孙子要亲。

  即便没有姜婵在,他也看不上虞家身份。

  正堂匾额下摆两座青釉玉壶春瓶,圆腹直颈,圈足如瓣,是富贵人家,虞翎慢慢垂下眸,只礼貌回道:“我自幼离京,没见过母亲,不了解这些事。”

  当年方家掺和进她和萧庚雪互换的,只有方家大夫人,其他人一概不知,连方祖父也一样。

  厅内下人安静守在旁边,她不毛不燥,方祖父手放在扶手上,说:“当年庚雪病得突然,让你冲喜是一时之举,日后你要是不想依娘娘的意思,那便同我或庚雪说说。”

  虞翎抬起头,方茹也听出些什么,皱眉道:“祖父要是再乱说话,孙女明日就告娘娘去。”

  方祖父抚须,也没戳破她给虞翎说话的小心思,只摇着头道:“女大不中留,要不是娘娘早挑了人,你许给庚雪是最好的。”

  方茹瞪他一眼,怕自家祖父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,说自己有别的事,领虞翎出去和几个姑娘见面。

  方府檐角挂了红灯笼,方祖父寿诞,尚有客接见,不留她们,虞翎也只是慢慢行礼告退。

  她跨出门槛,随在方茹身后,要拐出门,又回头看一眼方祖父,见他又拿信看一遍,似乎不太信谢沉珣会亲自写信让他照拂人。

  虞翎手捏帕子,心想或许自己不该接谢沉珣的信,指不定她这位外祖父要以为谢家有意愿联姻。

  但她也着实有些想知道如果自己在方家受了委屈,谢沉珣是会偏向和她姐姐有关的妻妹,还是方家?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可能要调整一下更新时间

第 7 章

  方茹是皇贵妃侄女,出身不低,在世家贵女里也算是头一等,有自己的圈子,皇贵妃会让她带虞翎,早有打算,方茹会应下来,也有自己的原因。

  半卷竹帘垂于门廊,脂粉香气浮庭院,方茹走在虞翎前头,让虞翎不用把方祖父的话放心上。

  方家大小姐是方家贵养出来的,心高气傲,素来端着架子,有皇贵妃早早吩咐才对虞翎好脸色,除了宫里的贵人,对谁都能摆张冷脸。

  要不是从前未婚夫婿的病时好时坏,方家抹不去面子提退亲,不至于拖到现在还在议亲。

  虞翎戴着皇贵妃所赐珠花,刚才还被方茹打量过几眼,她指尖轻捻腕间翠玉镯,开口道:“方姐姐好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?”

  她们只远远见过一面,要不是皇贵妃吩咐,方茹或许还不会纡尊降贵来理她。

  日光照屋檐,长廊一侧是湖畔,粉白荷花含苞待放。

  方茹犹犹豫豫,最后摆手丫鬟离远些,道:“娘娘可曾跟你说过了?”

  她轻应声道:“若我能及,必定会帮方姐姐说上话。”

  她是皇贵妃亲口提的信得过,方茹笑了笑,道:“如此便好,侯府里边可有什么事?”

  “以前差不多,“虞翎想了想,“四姑娘学东西快,教她看账簿不费事,只是姑母说以后让她和我管着侯府中馈,倒确实是有些忙碌。”

  方茹眉色顿时有些不好看,顿下步子,她皱眉问:“此等大事,怎么会让你和个小孩子掺和?”

  虞翎愣了愣,看她的视线里充满不解,道:“二姑奶奶早已出嫁,虽暂代大夫人之职,但她不便在府中久呆,姐夫又是事事亲力亲为的性子,易伤身难养,四姑娘倒还能在府中待个十年。”

  方茹紧捏帕子,长辈让府里姑娘管这些东西,无论是哪个正在私下议亲的女子听了都不会高兴。

  她又不想咄咄逼人在虞翎这里留个差印象,只冷着脸,说句走吧。

  虞翎看她背影,轻轻跟上前,低声道:“我在山中长大,不太懂男女间的事,但方姐姐这样子,是真心喜欢姐夫吗?”

  湖边假山怪石嶙峋,廊腰拐角一览眼前景,方茹心下一惊,连忙四顾周围,确认无人听得到发她说什么时,才忍不住红脸含糊道:“你怎可如此直接?侯爷丰神俊朗,端方公子,谁人不喜?娘娘说你是懂事的,怎么如此直言?下次不许如此。”

  “我还以为方姐姐只是听娘娘话……”虞翎走近些,“我刚到侯府时,去书房找过一次姐夫,看到他藏了条织有桃花的锦帕,但我姐姐不喜桃花过艳,绝不会用那条帕子,方姐姐若是用真感情,不值当。”

  方茹听到桃花帕子的那一刻便信了,像是猜到那条锦帕的主人是谁,她面色更加难看,突然开口:“你别把这事说出去,以后有事再来告诉我。”

  虞翎抬眸看她,无奈应下来。

  ……

  当虞翎说出谢沉珣可能有喜欢的人后,方茹就没再追问她别的事,她是方家嫡系,领个貌美纤曼的陌生姑娘,不少人都注意到了,有人专门拂开水榭帘子瞧。

  谢大夫人离逝,虞翎待在侯府数日不出门,同她见过面的寥寥可数,以至于旁人远远看到她在方茹身边时,还以为是方家哪个远亲来贺寿,心下顿想方家出了个国色天香的皇贵妃,这难道还打算捧出另一个?

  清凉水榭中放落地屏风,仙鹤绘色绝妙,栩栩如生,几张紫檀木方案桌浮雕福云纹,摆氤氲香茶。

  一群姑娘正在执令签行诗令,见方茹过来便停下,其中一个笑道:“大忙人终于有空了?今天是方大人寿宴都敢让我做局,你也当真是偷懒,不知这位姑娘是?”

  说话的是当今内阁次辅三姑娘赵幼盈,与方茹是手帕交,方茹见她之后面上才添几分真切笑意,拉虞翎手腕上前,说句这是虞家姑娘,又一一把在场相好的几位朋友与虞翎说了一遍。

  虞翎摘了面纱,轻轻随方茹上前,她浓密卷黑睫毛下的眼眸像琥珀般,清透干净,身穿缃色短衫搭雪青缎裙,凝脂肌肤被衬得细腻如白玉,福身唤人,礼数周全。

  能由方茹领着,只能皇贵妃是命令,再傻的人也立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,点头笑回句虞姑娘。

  方茹因为虞翎刚才的话有些心不在焉,只让丫鬟领她入座边上,偏是巧了,她的位置就安排在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魏翘身边。

  虞翎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不可谓不出名。

  若她只是个准皇子妃,旁人充其量只是耳闻她名字,但里头夹杂一个被圣上赞过的姜婵,私下里想看热闹的逐渐就多起来。

  魏翘比虞翎大一岁,她不太喜欢与人交谈,见虞翎坐到身边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,目光转回长签上雕刻的红鲤,是她要做的诗题。

  虞翎得了消息要与她结交,只细细打量她,在旁看魏翘字迹,见她撩袖提笔在纸间写下句小龙一跃浴波红,霜江数映柳枝绿,忽然轻问道:“魏姑娘可知道关山客。”

  她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,魏翘神色惊变,手下乱了一笔,缩眸看向虞翎,见她只是看着字迹疑惑,摇着头不动声色抬袖遮住,道:“没听过。”

  虞翎叹气,没再问什么,魏翘余光怪异看她。

  青瓦立柱,水榭雕栏,周围守着丫鬟,虞翎视线随意扫过四周,方茹和赵三姑娘为多年好友,坐主位,其他位置的姑娘坐得安分,虞翎大致能认个人脸,知道里边有几个长相出众的庶女日后要被送进宫为族中固宠。

  她姐姐相识的女子都已经成婚出嫁,多数不在京中,倒有个关系好的燕王世子妃,只是身怀六甲,王府顾得紧。

  不远处紫檀木案桌边有个女子一直注意她们,她地位不低,摇细竹团扇,闲道:“婵儿本来也是打算来的,可惜前几天皇贵妃娘娘说她抄的经书心不诚,让她回去重抄,不知虞姑娘是不是曾和婵儿有误会过节,所以进宫那天说过些什么让娘娘有所误会?”

  姜婵受罚的事不算秘密,为此不少人觉得虞翎是硬骨头,厉害不好惹。

  “进宫那天?”虞翎手里捧茶,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,“娘娘那天只说让姜姑娘和四皇子来接我,但我没见过他们,方姐姐清楚吗?”

  方茹冷淡转头,道:“姜婵闹脾气闹到娘娘跟前,到付姑娘面前就是一句可惜?”

  杨柳长枝垂在碧湖中,涟漪随风轻轻荡漾,皇贵妃当年生产后落下病根,不能再有孕,四皇子是她命根子,虞家二姑娘被钦天监挑中冲喜,为四皇子挡灾,自要比旁的女子得她宠爱些。

  姜婵在准四皇子妃进宫当日与四皇子一同不见踪影,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占理。

  那位付姑娘似乎也知道非议皇贵妃不是什么好事,不置可否。

  虞翎端坐旁侧,知道姜婵好友里有个叫付嫦清的,是怀远将军幺女,从前还去边疆待过几年,出了名的娇蛮,小手段多,帮亲不帮理,惹了是麻烦。

  旁人探索目光时不时扫到这边,她抬眸回望过去,那几个又立即转开头。虞翎心里轻轻叹口气,皇贵妃想把她推到世家女面前,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四皇子妃,但有的人不愿意。

  她对这个位置没抱过念头,若真要她来选,那什么都比不得她姐姐,只不过她也不是先吃亏性子。

  碧透琉璃盏中摆金银夹花平截,上好山楂磨酱制的金糕卷层叠而上,蜜饯白果各呈七样,茶是信阳毛尖,一旁魏翘目光数次瞥过来,欲言又止。

  虞翎慢慢放下了茶碗,丫鬟上前添茶,她摇头示意不用,只抬头望向方茹,轻提句自己有些头疼,想要出去走走。

  方茹倒还记得皇贵妃吩咐今天要照顾好她,摆手随了她,让她别走远。

  虞翎点了头,看到付嫦清在和人使眼色,她手慢撑起案桌,莲步款款,路过一个姑娘时,突然被伸出的脚绊一跤,嫩白双手撑在地上,她嘶疼出了声,丫鬟赶忙扶起虞翎,

  “虞姑娘小心些,”付嫦清撑头笑道,“路不平。”

  想捉弄人的方法千儿八百,欺负一个刚回京的姑娘再容易不过,同付嫦清交好的姑娘们笑出声来,绊她那个也捂唇笑得起劲,道:“对不住虞姑娘,我这也是没瞧见。”

  方茹冷脸站起来,付嫦清摊手道:“摔了便摔了,不过是扶起来的事,茹姑娘别动气。”

  但虞翎没起,她手指微蜷起来,煞白面容没有一丝血色,剧烈起伏的胸口喘|息着,嘴|唇都被咬出痕迹,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简单摔了一跤。

  方茹瞬间想起她天生心疾,大惊失色,连忙交代一句去找大夫,找来凉轿送她去厢房。

  水榭再热闹也在虞翎近乎透白的唇色中冷寂下来,付嫦清和那几个姑娘脸色变了变,意识到闯祸了。

  摔一跤还能算出丑,要是真在寿宴闹出事,就是不识礼数当众欺压准四皇子妃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“我病了,装的”

  以后改零点左右更新,发三十个小红包~

第 8 章

  虞翎这次犯病惊扰一波人,方茹亲自送她去厢房,路中又连忙去差人把方大夫人请过来。

  故意绊倒虞翎的姑娘姓陆,叫蓉蓉,多关注了些方府消息,听到有侍卫去侯府传消息时有些后怕,但无人提虞翎有什么事,方府也迟迟没人来寻她们,她悬在嗓子眼的心也七上八下,头一回遇到她这种人。

  付嫦清摇扇嗤笑一声道:“她能有什么大碍?真出了事也没什么,你咬定是她自己不长眼,方家还能拿你怎么样?放心些,顶多雷声大,雨点小,你爹最近都要升迁了,面子还是有的。”

  陆蓉蓉想了想,心觉也是。

  直到临宴结束,要散去归家时,有个丫鬟过来朝她们行礼,恭恭敬敬说大夫人有请,陆蓉蓉心这才陡然一惊,看向付嫦清。

  付嫦清皱眉说句没事,也没问什么,随行过去。

  丫鬟没领她们去厢房,顺着青石板路通往客厅,陆家和付家的两位夫人也在,坐在厅堂内两侧的桌椅边,望着自己女儿前来,似乎也不知道出什么事。

  方祖父膝下嫡系两子一女,长子嫡女都在京师,二儿子和方祖父闹翻,外调任职,数年未回京。

  方茹母亲是大房媳妇,嫁入方家二十多年,持家有道,眉眼里都有淡淡的凌厉。

  厅堂内正面皆挂了幽静字画,花几摆白玉红晶雕刻的荆杞盆景,她身着绣金线朱鸟银朱袍,头戴金累丝镶玛瑙莲花金簪,耳坠金珰,腕戴翠镯,雍容华贵里透出威严,让人不敢靠近,显然不久前还在命妇圈子里聊话。

  付嫦清皱了眉,看得出她这是才办完事就直接叫她们过来,陆蓉蓉心中已然升起不好的预感,又不知虞翎情况,先硬着头皮进去道安,问:“不知大夫人要我们来做什么?”

  方大夫人抬起头看她,朝外边道:“进来。”

  屋外有个清秀丫鬟被管事领着进来,她着衣不是方府下人,只跨过门槛,轻轻行了礼,方大夫人手搭在案桌上,道句说吧。

  付嫦清心底突然也升起些不好预感。

  丫鬟犹豫片刻,道:“禀夫人,今上午奴婢掉了东西,特地寻着路回去看还能不能找到,偶然听付姑娘和另外几位在后院荷花池商议,说姜姑娘因虞姑娘受了罚,要给虞姑娘一个教训。”

  陆蓉蓉面色立马惨白,坐在旁侧的两位夫人身子直起,脸色顿变。

  “荒唐!”付嫦清冷笑道,“我何必放下身份去故意为难她?她自己不看路,怎么还想串通丫鬟故意陷害到在我们身上?大夫人这又是什么意思?怀疑我们?那不如直接告到官府,我倒想看看谁冤枉谁。”

  方茹站在方夫人身边,长身玉立,淡道:“这丫鬟是燕王府上的,虞姑娘疼得受不住昏过去几次,才醒没多久,付姑娘这是想指燕王府心怀不轨陷害你?你好大的胆子!”

  燕王是当今圣上同胞哥哥,曾为救先帝失去一臂,蒙皇恩浩荡,与当今圣上兄友弟恭,风头无两,不是付嫦清能妄议的,她也不蠢,神色冷下来,只字未言。

  厅内鸦雀无声,只付氏想通了事,起身来笑道:“多大点事,茹姐儿别急,听错了又不是不可能,长辈掺和进来就严重了,明天让她们自己商量着解决,方夫人也知道,四皇子今日还找过嫦清聊天,若是让四皇子不高兴了,娘娘那里也不好说。”

  太子之位空悬,几位皇子学识武艺皆不差,但四皇子母妃是宠妃,比起其他皇子又多几分可能。

  方家是皇贵妃娘家,自也脱不开为他考虑,女儿家的事说大也不大,虞家又没什么根基,闹到皇贵妃跟前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任谁来想都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无。

  方大夫人没说话,只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屋外,等没什么外人后,她才开口道:“今天是老爷子寿宴,我也不想闹大这种事,但圣上今天招平阳侯入宫面圣,他又听说这边有事,先来了一趟。”

  陆蓉蓉心惊问:“平阳侯不是守丧吗?怎么还会来方府?”

  方夫人扫过她们一眼,只道:“他和我说了,若你们和丫鬟各执一词,既需要主持公道看是否谋害性命,那也无须争论,让二位姑娘去官府一趟,侍卫说门口现在有衙役侯着,念在我们相识多年,我劝你们早些去求那位虞姑娘求求情,别到时闹得几家不合。”

  她没说为什么谢沉珣会知道那个丫鬟的事,后面那几句话就已经足够吓到人。

  付嫦清先前敢说一句告到官府,是猜到方家不会做这种事,倏地听到有衙役在,心猛然漏跳一拍,陆蓉蓉亦是没想到怎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,居然能变成这样。

  ……

  比起旁人私底下的议论,终是闹到明面上让人害怕。

  虞翎原本只想避过一些麻烦,然后把事情摆到皇贵妃面前,让她主动摆平萧庚雪身边的那些事,没想到回侯府之前,就得了两声不情不愿的道歉和憋屈的下次保证不再犯。

  她们感情倒是深,见到虞翎脸色就心生起后怕,认错时都往自己身上多揽了些。

  虞翎靠着床榻,唇色微白,没说原谅,只安静打量着,还以为她们会抵死不认。

  她在方府缓了好一阵才算是彻底缓过来,寿宴可以说错过了。不仅是没做到谢沉珣说的早去早回,反倒还给自己闹了病——即便是半真半假。

  侯府的冯大管事来接虞翎回侯府,他跟她说:“侯爷今日来方府接姑娘时,姑娘没醒,便没让人叫,他有要事要办,回府恐晚些,现在不好来接姑娘,姑娘今日受的委屈不会白受,不消放心上。”

  谢沉珣一回京接见的客人是谢大夫人娘家亲戚,这般速度,议的不可能还是母亲丧事,只可能是朝政,他手头上的事只多不少,这次能过来替她说几句话,就已经是抽出了空。

  虞翎只轻应一声,被扶着上铺软垫的马车,有个女大夫与她同乘马车,一路替她摸着脉,等她一回到侯府苦药就端了上来。

  侯府几个主子里谢沉珣最难以琢磨,但他性子却是最沉稳,什么都吩咐得齐全,闺房内青帐自上轻轻垂下,帐角绣缃色缠枝莲纹,窗牖用小叉竿支起,透进夏日浮暗香的微风。

  谢四专门跑来看她,端着厨房新做的糕点,又拿一块喂给雪貂,雪貂不喜欢味道,嫌弃得往后退了退。

  虞翎被逗得笑了笑,摸她的头道:“我今日有些累了,四姑娘回去歇着吧,我明天再找你玩。”

  虞翎出生起就带着心疾,歇息时屋内总不能留太多人,免得污浊了气息,但也不能不留人,难免出事了还不知道。

  绮丽月色如烟笼罩大地,约摸是在方府躺过一阵,真要睡时,虞翎又有些睡不着了。

  她慢慢坐起来,长发垂在柔软胸前,谢沉珣愿意给她出头,至少说明他把她当谢家人,亦或说他极其偏向她,原因只能是因为她姐姐,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。

  虞翎心疾控制得好,不受大刺激不会发作,她不想因为在方家的事影响心情,起身披上外衫,轻轻系上披风,打算去她姐姐的佛堂上柱香。

  虞家没什么亲戚,虞翎姐姐离世没多久就嫁进侯府,葬进谢氏墓,另辟有间院子供奉牌位,书逝妻虞氏闺名泉之牌位。

  院子离她这里不远,虞翎每隔几天都会修剪花枝送去换上。

  丫鬟提纱灯笼候在院子门口,屋内长明灯影随风摇曳跳动,虞翎要进去,刚好看到谢沉珣从里边出来。

  她是第一次在她姐姐佛堂见到他,脸上愣了愣,道:“姐夫?你怎么在这?”

  谢沉珣抬起头,沉稳双眸背着光,他似乎是刚回来没多久,还没换下官袍,衣袍补子图案分用灰绿与棕线绣孔雀,足踩黑履,腰间佩玉制革带。

  他只说一句没什么,在看到她苍白得近似易碎官窑白瓷的面色后,又道:“身子不好,怎么不多歇息?”

  虞翎的脸蛋小,巴掌般大,康健时白白净净,但一不舒服就面无血色,我见犹怜,她笑道:“我现在好些了,今日的事还没跟姐夫说声谢,多谢姐夫替我说话。”

  谢沉珣走下台阶,颔首道:“这段时日便在府中歇养,若是有人来赔礼道歉,收下就行。”

  他比虞翎高大许多,严苛待人,亦严于律己,穿上衣袍不显硬肉,只觉精瘦,但像虞翎这种弱不禁风的姑娘家,只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,都会觉得那里像块铁。

  “姐夫,”虞翎轻声问,“明天你在府里吗?我从方府回来,总有些怕,想去你书房看书。”

  她惯是黏人,一个人在外受惊,再大的胆子也怕。

  谢沉珣嗯了一声,算是应下她自己明天在,她能来。

  虞翎细长手指轻拢住披风,弯眸浅浅笑了笑,她露出来的手腕纤细白净,在似水月光下仿佛泛出莹泽,纤弱窈窕,谢沉珣视线只是停留片刻,又收了回去。

  她目送他的离开,眸中笑意慢慢淡下来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以后更新还是尽量定在零点到早上六点,垃圾作者想改的东西太多了,罪恶罪恶

  预收文:《虐恋情深后死遁了》

  章窈是极其温善贤淑的女子,苏谛亦是温柔体贴的男子,两个人青梅竹马,成婚已有一年。

  这一年,他看上了王府隔壁家那位爱翻墙的晓姑娘,见她目光便笑意盈盈。

  章窈知道那晓姑娘每日翻墙,为的也是见她的夫君。

  夜里,章窈伏在他胸膛,纤白指尖打着旋,温柔问:“世子要不要纳了她?”

  苏谛和她琴瑟和鸣,虽有两门妾室,但从未临幸,是对她的敬重——还有的,便是通过那两个妾室,打压她章家大小姐的傲气。

  当年他还是个贫农之子,求娶知府长女章窈,坏了章窈名声,章窈为保他性命,任父亲打断他半条腿,让他至今跛足。

  谁知他一朝麻雀变凤凰,竟是被抱错的王府亲子,甚至仍旧愿意娶她,等章窈硬着头皮嫁过来后,他待她一如既往温柔,只让人觉得可怕。

  他问:“真的要纳吗?”

  章窈不说话。

  苏谛笑道:“不急。”

  他这个不急,耗时整整一年,这一年里,章窈怀孕,晓姑娘还趴在她肚子面前听胎动,目光却偷看向苏谛,他看着那姑娘的机灵古怪,露出真切笑意。

  可他什么都没做。

  苏谛爱护妻子,细心呵护,浓情蜜意。

  随着时间日久,谁都知道晓姑娘快要出嫁,苏世子的照顾约摸只是把她妹妹。

  直到那一天,章窈看到他们衣衫不整躺在同一张床上,他亲密抱着晓姑娘,她脸色倏地苍白,动了胎气。

  她难产整整一日,撑不住气血,满头湿汗,难产而亡,临终前最后听到的,是门匆促被撞开的声音。

  ……

  同一时间,仙界。

  进幻境给帝君历劫的章窈睁开眼,看向又一次的失败记录,露出暴躁本性:

  老子免费给他睡给他生孩子还给他纳心爱的小仙女,功成名就后自动退位,怎么这小帝君情劫还是没过?老子还等着他去救人!

第 9 章

 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朗日子,比往常要闷热些,谢氏那里常需虞翎过去帮忙,四姑娘这段时间也在跟着她去,倒是学得快。

  侯府上下两百余人,每月月中都要提前查账,以免错漏,虞翎身子不便外出,却还是去了一趟谢氏院子请安。

  谢氏知道昨天的事,倒没为难她,让她一边歇息养着身子,一边看着四姑娘学东西,免得来回走动伤神,她笑应下来,只说中午再走。

  等四姑娘做完事时,也已经快午时,灼阳晒地如火烤。

  临走时有小厮来寻虞翎,说付家和陆家给她赠了几株近五百年老人参,鹿茸阿胶以盒封送,又有昂贵天山雪莲,皆是用来补养身子,又有几匹新进锦绣绸缎,丝滑光润,连方府也送来上好血燕窝。

  谢氏和虞翎说收下便是,不能白白吃了亏,虞翎只轻轻叹气,道了一声多亏姐夫替她说话。

  四姑娘和她一起走,中途听说她提要去寻谢沉珣道谢时,一张脸都皱起来。

  她实在是怕长兄考核她最近学了什么,寻个借口先行回去,虞翎站在门廊下看她背影,忍不住笑了笑。

  笑过之后,又想如果她姐姐如果还在,以他们两个人一冷一热的性子,也不知道是和她这位姐夫恩爱多,还是相敬如宾多?

  不得而知。

  谢沉珣早上不在,又出去了一趟,中午才回来。

  虞翎正好赶着趟,过去书房寻他时,他颀长身形站在书墙前,背对着她,手里拿本书,看不清是什么。

  窗外明亮日光透进屋内,他做事时不喜人吵闹,她也没出声打扰,只去找她以前看过但还没看完的一本朝政策论。

  书房每日都有小厮打扫,书籍齐整摆放檀木架上。谢沉珣大抵是知道她不喜欢这种晦涩难懂的书,整理时放得很高。

  虞翎踮脚几次,伸手碰都碰不到,反而闹出些动静,鼻尖冒了淡淡香汗,洁白手腕展在别人面前,掌心还缠着白布。

  她双腿纤长细直,娇满胸口微压着书架,轻喘气,身姿曼妙。娇艳少女骨肉匀称,昨日她犯病引起不少争议,不管是谈什么,都离不开她这张脸,若她呆得再久一些,不知该有多少人为她写诗作词。

 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,抬起来把书拿下来,虞翎转头时没站稳,半跌到他怀中。

  她手微撑他硬实胸膛,抬头看谢沉珣,神情有些怔愣,微歉道:“我打扰到姐夫了?”

  谢沉珣知她身子虚,扶她站稳些,她微微抖了下。

  夏日衣衫格外轻薄,像直接碰触到她温热的腰部,光滑细腻,分不清是碰到了衣服还是肌肤。

  他骨子里有种内敛,没做什么,只看了眼册名,最后把自己刚才看的诗集给她,道:“这种书不适合你。”

  谢沉珣一贯不让她看难读的书,没有用,等将那本晦涩策论放到案头后,他又坐回案桌旁,提笔回去继续写密信,是虞翎看不明白的字。

  摆在山形墨玉笔架边上的貔貅镇尺底座方正,雕刻有一只蓄势待发的貔貅,是辟邪物。

  她好似才明白他刚才只是在给她挑书看,轻抿唇,只轻抱着书走到他身边,轻唤声姐夫。

  谢沉珣笔微顿,看向她问:“是有什么不懂的?”

  虞翎不知道怎么说,她唇瓣上有很浅的牙印,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,浓长睫毛轻轻颤了颤,道:“我昨日去方府便惹了那么多人,心中十分怕出嫁之后,别人也讨厌我。”

  书房内安安静静,她语气里有不安,女儿家的娇媚香气慢慢溢在四周,从前还因此被说过一次,谢沉珣沉声开了口道:“她们比不得你,故而嫉妒你,何须在乎?只要侯府还在,便不会让你委屈。”

  陆蓉蓉父亲正要升迁通政司参议,要在谢沉珣这里卡一关,要是得罪了他,升迁无望,少不得要慌慌张张讨好,付家是不想招惹到侯府和皇贵妃,自家女儿又有错在先,传出其他谣言更是麻烦,走过场的诚意自然也不会少。

  经此一次,至少不会有人明面上给她难堪。

  那盆小莲花开在窗边花几的白瓷碗中,清雅袖珍,养得好便俏。

  虞翎敛住眉,最后轻缓口气,道:“虽知姐夫在宽慰我,但我心中仍是高兴,我知道她们都比我厉害,想是过于在乎,钻牛角尖了,昨天在方府犯心疾,还怕方家笑话我,熬了好久才敢说自己手也疼。”

  谢沉珣沉默,道:“伤还没好,好好在府中休息,我这几天都有事。”

  ……

  从谢沉珣刚回京那天起接见谢大夫人娘家的亲戚,桌案上摆的却是不知哪来的折子,虞翎就知道他是在暗中做些什么——上回他看的那张折子是户部一位主事上奏修建间宫殿请求拨款,本不该到吏部手上。

  谢沉珣大抵是觉得她身子容易留痕迹,让小厮去给她了盒去疤的百花膏。

  虞翎在方府受罪一次,从宫里来了不少赏赐,连她那位只远远见过面的未婚夫也来了赔礼,说是自己未能阻止,特来致歉。

  萧庚雪在别人眼里是彬彬有礼,温文儒雅,实际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,无关的人死在他眼前都不会眨一下眼,但他也确实担得上孝顺两个字,足够听皇贵妃的话。

  虞翎的正妃之位,稳得大抵没人会相信。

  皇贵妃到底是只有一个女儿,虞翎听说付嫦清进宫时摔坏了圣上给皇贵妃的画,以皇贵妃的性子自是不依不饶。

  付嫦清被罚了三个月禁闭,陆蓉蓉也没得什么好结果,照样是被家里禁足在内,其他几位即便没被牵扯到,这段时间也收了心呆在家中。

  只有尚在病里的虞翎是留在侯府歇养身子,在谢氏那里帮着忙,养精气神。

  七月二十那天的下午,魏府姑娘递了帖子的消息传到虞翎这里时,她正坐在红木圆桌边修剪百合花枝,只轻轻颔首示意放在一边。

  她修剪完最后一枝后,将剪子轻放在桌上的竹藤箜篮里,玉指纤细扶瓶身,轻|插百合进方口三段式古朴五彩花觚中,花瓣微卷,又有花苞含羞待放,亭亭玉立。

  魏府姑娘,便是宫里上次让她结交的魏翘。

  雪貂懒洋洋趴在她的腿上,被她的细直手指顺着干净皮毛,魏翘在信里问她身子可好,若是得空,找个时间聚聚。

  虞翎面容仍有常年得病带来的病弱感,让她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,轻轻垂眸想事情时,都会有人认为她是累了想休息。

  她捏着雪貂的小爪子,只叹它是混吃混喝不会说话的,她姐姐从前也留过信给她,让她听谢沉珣的话,若它知道她姐姐的事,她倒能放下三分心去做别的。

  虞翎心里想着事,依旧没猜到为什么要去结交魏翘。

  户部侍郎是正三品大臣,自然是厉害角色,但他谨慎至极,甚至有些过头,全家都是一个样,遇到点风吹草动都能紧张得做足大祸临头的准备,魏家女儿亦如此,不可能向哪位皇子投诚。

  她抬手轻轻揉着微微作疼的额头,抱着雪貂去写回帖,说这几天皇贵妃欲召见,下月初当无事。

  侯府每月月末晚上是家宴,聚在正厅用膳,谢府主子都要出席,她为贵客,也要去。上几个月因谢大夫人丧事取消,这月三十该照常。

  她让人送信出去,对陆嬷嬷道:“四姑娘待会若来寻我,说我很快回来。”

  高门世家杂事只多不少,丧期忌讳尤多,诸如会客不可于正厅,用膳忌食牛羊肉,穿衣不着华服金饰等等,皆不可随意对待,她这位姐夫十分讲究,连带下边小辈也要守规矩。

  四姑娘一直很喜欢和虞翎相处,时不时就过来找人,倘若不是没下人敢提她姐姐,让她想不明白原因,虞翎在侯府的日子或许过得真算不错。

  她下次入宫,皇贵妃就该让她见萧庚雪了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发三十个红包赔罪,五体趴地

第 10 章

  虞翎是在方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,方茹又是皇贵妃跟前大红人,只要她进了宫,那虞翎是怎么出的事,身子又怎么样,永和宫该知道的,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
  虞翎身子需在侯府养病,不可能被急招入宫,但皇贵妃要见她,是迟早的事,她到底是在方家出的事。

  谢氏丈夫那边已经在准备调离京城的事,她是侯府的二姑奶奶,自是事事都在操心着,虞翎在方家犯了病,谢沉珣又没对付陆两家情面,方家也难堪,这说亲一事,也慢慢给淡了。

  虞翎被召见进宫那天清早下过雨,石板地都是湿的,宫里马车前来接她,去的路上又飘起蒙蒙细雨,她轻提荼白软烟罗裙琚,要被扶下来时忽地顿了顿,抬起头。

  皇贵妃生产当年,有个妃子比她受宠,方家也只是小门小户,她急需要一个皇子固宠,生下虞翎后又彻底伤了身子,铤而走险,会是她做的事。

  虞翎不知虞家如何想,只知萧庚雪比她早出生近半天,但现在虞家对外面说的,是虞翎要比他小上有三天,他们求的是富贵还是权势,谁都不知道了。

  男子修长身影站在宫门边,他长得高,似乎也是刚刚过来没多久,淋了些雨,背后有太监撑着油伞。

  萧庚雪事情多,会安分等在这里,也只能是皇贵妃吩咐,他和她的视线对上,微微颔首。

  明明他曾应下皇贵妃来接虞翎,最后不见人影,在方家时去见姜婵好友也没来探望她这个得病的未婚妻,但他眸里却看不出有什么,到底是已经在朝中谋事的皇子,看起来十分有礼。

  虞翎轻轻踩着脚蹬下地,宫女撑伞送她过去,她莲步轻盈,面戴轻纱,上前朝他福身请安,道:“给四皇子请安。”

  萧庚雪长袍腰间佩个香囊,身形挺直,面如冠玉,他样貌不差,不是几位皇子里最俊朗的,却是气质最出众的,笑起来时有些潇洒的温文尔雅,只在星目里藏有几分少年的恣意,巧的是有些像圣上。

  他身上锋芒不凌厉,但让人如芒在刺,只是笑起来后,这点诡异就散了,他眸含笑意道:“虞姑娘不必多礼。”

  青砖路通往正殿,有条供下雨后走的长廊,屋檐高高翘起,雕梁画栋,旁边圃园里种着底下进贡珍贵花草,有两口大缸养解闷的赤鳞金鲫鱼,游来游去。

  他请她进去,虞翎只随在他一旁,跟他同行。

  屋檐滴下雨珠,落在精致雕栏外,萧庚雪开口道:“上次在珍宝阁小姜公子多有冒犯,可虞姑娘又不收婵儿的歉礼,他只能托我转答歉意,也望虞姑娘不要在母妃面前多提。”

  她美眸流转,只看向他,眉目似画中仙子,没说话。

 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,顿足无奈道:“母妃喜欢虞姑娘,我对虞姑娘亦是敬重,你若是想提,我也不会拦,这事是小姜公子的错,与我和婵儿无关。”

  倘若虞翎只是个冲喜皇妃,对上皇贵妃选中的未来侧妃,就算能逞一时之能,恐怕日后能告状的地方,不会少,久而久之,约摸是要被皇贵妃认为尚未嫁人就开始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搬弄是非。

  至于为什么事情会多,那就看萧庚雪和姜婵想不想做。

  虞翎突然踉跄了一步,跌倒他怀中,萧庚雪下意识扶她柔软身子,忽然明白了什么,神色一凌,她却只是慢慢抬头,轻声娇媚道:“我身子不佳,只望姜姑娘知道后不要误会了。”

  皇贵妃是宠妃,即便宫中崇尚节俭,她这里也仍是一派奢侈贵气,宫女听说过虞翎刚刚大病过一场,以为是不舒服了,只连忙去扶着虞翎。

  萧庚雪或许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,还愣了愣,虞翎只被宫女搀扶手臂站稳,她眸子带淡淡的浅笑,睫毛密而浓,朝他歉声说该去见皇贵妃了。

  宫女太监都在四周,夹着细雨的凉风拂进来,萧庚雪突然笑了,颔首道:“虞姑娘好好养身子。”

  虞翎只拢住身上披风,倒想起从前听人夸过他,说他手段狠毒,年纪再多长些,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。

  在他面前装什么都不懂,捞不到好处。

  正殿摆有金鸟与珊瑚盆景,纱幔被束在红柱一旁,皇贵妃要虞翎以被方家承认的皇子妃身份露个面,被几个小姑娘搅合了,她心中自是不悦。

  宫殿里燃着淡淡檀香,转进去宽敞内室,皇贵妃轻坐罗汉榻,两个宫女跪在榻前给她手指染蔻丹,她见他们一起来,眼里这才盈出满意笑意,道:“身子好些了吗?庚雪可有欺负你?”

  萧庚雪叹道:“知母妃喜欢虞姑娘,我怎会做那种事?”

  虞翎身后跟着抱的檀木匣宫女,是上次那套拿从珍宝阁拿回来的头面,她轻轻福身,姿态柔美,轻声道:“四皇子未曾欺负我,这是侯府吩咐打的一套翡翠头面,让我送给娘娘,用上好翡翠雕制,望娘娘喜欢。”

  她送来的,就算再差,皇贵妃也说不出不喜欢,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,皇贵妃只拿在手中,惊艳夸她一声有心了。

  萧庚雪笑道:“婵儿也送过母妃不少,倒不见母妃如此高兴,她没什么错,母妃下次待她好一些。”

  皇贵妃瞥他一眼,似乎在说他自己知道原因。

  萧庚雪和姜婵感情好,哄着她小脾气,常会顾不及皇贵妃的吩咐,他摸了摸鼻子,看神色却又能看出几分对自己母妃偏向他人的郁闷。

  金碧辉煌宫殿奢华如天宫楼宇,虞翎只被皇贵妃招着坐在罗汉榻边,姣好身段曼妙而立,看他们亲如母子。

  他是忙的,把虞翎送到后,说自己要去尚书房一趟,李太傅要见他,皇贵妃瞪他一眼,说他不早说。

  旁人的约能爽,这位李太傅的却也不能,他教过圣上。

  皇贵妃也没留萧庚雪,让他离开。

  虞翎不是没看到他走之前那带着淡淡威胁的一眼,她双手搭在腿上,纤细手腕不着饰物,干净又娴雅,皇贵妃笑意微敛,让殿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,道:“是有什么事?”

  虞翎微愣,只是看向皇贵妃的手指,指甲修得圆滑光润,指尖一点涂朱红正色,笑道:“娘娘天生丽质,指细如削葱,似花正开样,着实好看,我看得羡慕。”

  她一头青丝顺滑乖巧垂在鼓起胸前,乌黑如泼墨般,素净蓝短衫内搭绫袄,温顺得如同一只猫儿,虞翎想萧庚雪既然愿意欠这个人情,她也不是没事要他做。

  皇贵妃最喜欢她的眼睛,她眸色随她父亲,如漂亮透亮的琥珀一般,也不强迫她摘面纱,笑道:“你嘴巴倒甜得吃了蜜样,你有空再来宫里试试。”

  她脸颊薄红,不好意思。

  殿内没有宫人在,皇贵妃看她脸色,突然想起什么,道:“本宫听闻你擅丹青,正巧那里有幅字,你去替本宫添添色。”

  虞翎顿了顿,想起付嫦清摔坏了皇贵妃的一幅画,被罚了三月禁闭,她只轻轻弯腰福身行礼,规规矩矩走到案桌前,见顶好宣纸上“有美一人清扬婉兮”几个大字,笔力劲挺,不是皇贵妃的字。

  她站在紫檀木案桌前,轻撩起长袖,纤指摘过旁边狼毫笔,细细捏了捏,歙砚刻成圆饼状,墨已经磨上,三足香炉盖上雕刻精致缠枝莲纹,香气从空网中缭绕。

  皇贵妃还在摆弄指甲,许久后才瞧见她纤纤素手轻勾勒几笔,添上簇开得正艳的红梅,枝细梅艳,抬头笑道:“这字是陛下写的,你添得好,看来在山上学了不少东西。”

  虞翎没回答,只轻道:“我听说了付家和陆家的事,让娘娘为我担忧了。”

  “不给点教训瞧瞧,那都会是些不听话的,”皇贵妃笑了,她对书画倒不怎么喜欢,只看向虞翎问,“谢沉珣待你如何?”

  虞翎长发服帖垂在身前,只注视笔下的画,她肌肤似块珍藏多年不见日光的无暇宝玉,细白得精致,轻道:“姐夫忙于政事,不常见我,就算见了我,也不常与我说话,只让我自己看书。”

  皇贵妃倒也猜到了,说:“本宫知你想问虞泉的事,但平阳侯府插不进去探子,本宫不太了解那边的事,也不清楚你姐姐怎么得的病,你再帮方茹试试谢沉珣的口风,等过两年你和庚雪都满十八,就该准备筹办婚事,侯府里有个能帮扶你的主子,总好过谢家那个年幼小姑娘。”

  虞翎微抬起头,看得懂皇贵妃对多余的事并不关注,只点头应道:“我记下了。”

  她声音娇媚柔和,谦恭温顺,只要她愿意委身,即便是心有所属的男子,最后也只会是她的裙下之臣。

  皇贵妃从不担心她与萧庚雪的事。

  皇后之位空悬二十多年,现在已经鲜少会有官员再上疏议此事,皇贵妃坐不到那个位置,不代表虞翎不可以。

  那副丹青皇贵妃收了起来,虞翎知道她常用宫女作的画讨圣上欢心,只是虞翎丹青不错,所以她换了人。

  虞翎回去的路上,手撩开马车窗幔往外看市集热闹,心里却想如果自己画了谢沉珣,被他发现,他又该怎么处理那幅画?

  作者有话说:

  未婚夫极其狠毒

  来早了,缩回被窝

第 11 章

  京师今年多雨水,天闷得燥|热,接着就会是连阴雨数日。

  虞翎见的是圣上宠妃,上次亦是去见了谢沉珣,即便是为以防万一得罪人,也得要来找一趟他。

  府里冯大管事拿着一沓要出去寄的信件,见虞翎走过来,只微微躬身,道:“侯爷近日多有忙碌,劳姑娘劝他多休息些。”

  虞翎愣了愣,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谢沉珣,不知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,只轻轻颔首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宽敞书房两边摆桌椅,今天侯府没有客人,虞翎一来,便被请了进去。

  谢沉珣见到她,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在墨玉笔架上,只说一声:“坐吧。”

  虞翎每回都来,知他要求事无巨细,只轻车驾熟同他说起宫里的事,但等和谢沉珣说皇贵妃似乎喜好丹青时,他闭眸背靠着紫檀木扶手椅休息,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上,像几宿没睡。

  虞翎住了口,轻声问:“姐夫累了吗?”

  谢沉珣是极其严苛的性子,一丝不苟到几乎很少人敢接触,他大概是真的累了,只道:“没什么,你继续说吧。”

  小厮不久前给他们添上的碧螺春还氤氲茶香,书房内安安静静,虞翎看着他,只起身慢慢走上了前,她的容貌总被人议论,却是不拿乔的性子,玉立亭亭,柔白的双手抬起放在谢沉珣额边太阳穴上,轻轻揉抚。

  温凉的触感让谢沉珣手倏地一顿,虞翎站在他身后,轻道:“姐夫继续睡吧,我不知朝政之事,亦不懂姐夫是不是有太多事要做,我以前经常头疼,嬷嬷和姐姐都是这样帮我,会舒服很多。”

  暗昧女子幽香似花香又似蜜香,勾魂摄魄,既是男子都懂得她日后出嫁,免不得要被人嗅着身子弄闺房乐事,但她乖巧安分的女孩,懂的东西太少,这般品貌,迟早会被别有心思的男子骗了。

  谢沉珣开口道:“宫中礼仪多,下个月府里给你和四姑娘挑两个嬷嬷。”

  虞翎愣怔,她轻应一声,道:“上回为请大夫的事就已经劳烦姐夫,我礼数的确不及其他姑娘,会多学着些。”

  她的手指软若无骨,本来力气就不大,听他的话后又轻上很多,是失落了。

  谢沉珣小半晌没说话,他眉目清俊,闭着眸时也似谪仙般俊美,生得好看,只道:“你挑不出错,只是四姑娘还小,你不陪着,她不愿意学。”

  这便是在说与她无关,是为了教四姑娘。

  虞翎只轻叹一声道:“四姑娘不会不愿意的。”

  他穿一身白麻衣,脚踩黑靴履,手臂肌肉是紧实的,不似单薄的弱书生,许是真的疲倦,没再跟她说什么,虞翎也只是用着适宜力度替他揉按缓解压力。

  等他快要睡过去时,虞翎手指忽然抽离了,她温软的身子轻坐在仅剩的一点椅边,轻伏下来,手和身子靠着他的胸膛,好似觉得他睡着了发现不了,细指慢慢抚到他的俊朗眉骨,指尖顺着眉尾轻轻滑到眉心。

  她像一团软和的棉花,燃了火样,带着温热的灼意,让人脑子里无故浮出她第一次在侯府犯病后肤色苍白的无措,只靠在软榻上,衣襟松松垮垮伏在嬷嬷怀里,怯生生偷看他。

  男子该看到的,不该看到的,都在他眼中。

  谢沉珣睁开眼眸,大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,漆黑深眸看她。

  虞翎仰着头看他,突然对上他略显淡漠视线,还愣了片刻,要起身时差点摔了,被他长臂揽住后才坐稳来,她被吓到了,依偎到他身上,手抓住他身前衣物,胸口微微起伏着,惊吓着歉疚道:“我不知道惊扰姐夫,是我有错。”

  他顿了顿,知道他们的动作暧昧,松开了手,只问:“怎么了?”

  “我见到了四皇子,”虞翎犹豫道,“听别人说四皇子那种眉目的男子薄情,姐夫也生得如此,可他要让我给其他女子让步,姐夫却愿娶姐姐牌位,我想知道有哪里不同。”

  两沓文书在案桌上高高堆起,一边是谢沉珣已经处理过的,另一边是还没动的,回祖籍处理谢大夫人丧礼让他手头上林林总总积攒不少事,前些天下属汇总过来给他,他这几天没怎么休息。

  她眼眶泛着淡淡的红,娇媚面颊有些迷茫,连细白而修长的脖颈,都透着淡淡的诱引感,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虞翎上次这样,是在进宫回侯府后,和谢沉珣说自己可能没法生育,谢沉珣没让她做什么,只吩咐大夫给她用好药养着,这一回,似乎也是在宫里受委屈了。

  桌边的茶已经凉了,谢沉珣只慢慢端过喝干净,压下一点被她蹭出的燥气,也没追究她刚才的行径,道:“相由心生,比不出来,若是觉得受了欺负,即便他是皇子,亦不可一味迁就。”

  虞翎素来是听话文静的,若说了谎,很容易看出来,她手轻轻绞着,似乎想了很久才想明白,软声音道:“多谢姐夫教诲。”

  谢沉珣把手里茶碗放回去,开了口:“你与虞泉是姐妹,她又是我的妻子,你便是我妹妹,不必多谢,只是下回要想比较,记得先叫醒我。”

  他很少提及她姐姐的名字,现在特地提一句,还让虞翎莞尔一下道:“姐姐也写信同我说过,让我听姐夫的,把姐夫当成她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短更

  明天中午12点更

第 12 章

  谢沉珣能在那种时候提起她姐姐的名字,只是在提醒虞翎他们的身份。

  但虞翎眉眼弯弯笑起来,倒像因为他能说起姐姐而十分高兴。

  谢沉珣手慢慢松开她的细腰,只让她回去。

  大抵是虞翎待他的亲近有些过了头,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,这段时间都在避着虞翎,连虞翎去朝他请安时,他都是以有事说不见。

  有次虞翎替谢氏给他送莲子羹,到了书房门口侯着,小厮进去通传一声,出来之后也只是歉意说侯爷事务繁忙,抽不出时间。

  虞翎只呆愣在原地,慢些回过神后,才点头回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小厮是伺候谢沉珣的近侍,虞翎常过来,这边的小厮和她都说得上话。

  这是谢沉珣第一次对虞翎冷淡,小厮说不清为什么,可见美人茫然之态,又有些不忍,顶着胆子和虞翎说了一句:“侯爷忙于府里和朝中政事,该是抽不出时间,翎姑娘以后再过来会好些。”

  虞翎轻道:“是我思虑不周打扰姐夫。”

  他不见她,那她留得久了也没用,虞翎轻垂眸,余下落寞背影,慢慢回到闺房,只安静坐在榻上,抱起团在床头的雪貂。

  她已经从谢氏那里听说了他应下与旁家姑娘见面议亲——是他会做的事,她这位姐夫一向喜欢防微杜渐,事事都提前做好准备,娶个妻子回来横隔他们间关系,是最简单的。

  他既是正人君子,日后要成为朝堂权臣,那被她抓了德行有亏的把柄,为她放弃一些东西,又有什么?

  她姐姐只有一个,侯夫人也该只有一个。

  侯府家宴那天傍晚,夕阳余晖洒下。

  曲曲折折的回廊中,虞翎路上正巧遇到谢沉珣,他守孝,穿着不华贵却格外衬出气质矜贵,笔直的身形沉稳清冷,后头只跟着一个小厮,虞翎上前唤他一声:“姐夫。”

  他只嗯了一声,克制而有礼,虞翎绞着帕子随在他身后,轻步问:“姐夫最近是很忙吗?”

  “还行。”他道。

  傍晚黄昏落下余晖,他脚步大,虞翎跟着走得也快,有些气喘吁吁,一连几个问题下去,只得他冷淡的反应,她最后问:“姐夫是不高兴吗?”

  他步子一顿,道:“没有。”

 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,虞翎却不知道回什么,她手捏住帕子,气质娴雅似空谷幽兰。

  他们这一路都没再说话,谢沉珣听得出她在赶他的步子,只沉默着,知她体弱,终是放缓了脚步。

  侯府子嗣单薄,这两年出的事多,虞翎坐在谢沉珣边上,谢氏缓缓而来,身边跟着谢二,丫鬟嬷嬷在旁布菜,退出一旁。

  虞翎吃得淡,先喝口汤,视线看向谢沉珣,但谢沉珣没看她,在旁谢氏又提谢二最近总是逃学堂的事,她只轻垂下眸。

  谢二是身宽体胖的小胖子,只郁闷着说他又不想学那些。

  筷箸安静碰白瓷碗发出轻轻的响声,侯府规矩多,讲究食不言寝不语,但谢氏是唠叨性子,谢二又最不听话,长辈心思一起,便催他勤恳好学。

  虞翎安静的模样,也没什么奇怪。

  谢沉珣正襟危坐,他吃一口饭,一只纤细小脚突然颤着慢慢碰到他的脚踝,处于暗角的缃色绣花鞋绣幽兰,让他倏地顿了顿。

  虞翎埋头吃饭不语,她身姿窈窕,清雅幽静。

  谢氏发现他的奇怪,问:“沉珣,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?”

  他的袍衫一角正在被缓缓撩开,那只纤细玉足顺空隙轻轻钻进去,环着他劲实的小腿慢慢往上,一点一点勾起他腿部的敏感。

  谢沉珣只慢夹块清蒸鱼肉,道句没什么,桌下的绣鞋这时还勾着他的内踝,轻轻磨着蹭着,一股闷的,热的感觉,让人想伸手抓住。

  红木桌上淡食居多,豆腐雕花青梗做蛟,谢氏的注意力却很快转移到老二身上,说他长身体的日子这不吃哪不吃。

  闷燥的热气在周围上升着,他神色沉着,看不出任何异样,手却在她沿小腿往上的刹那间绷住,大庭广众,仿佛一切都像是虚无。

  谢氏一边在数落着谢二,一边往他碗里夹菜。

  虞翎低着头,她仙姿胜雪,藕荷粉白裙衫衬出美背纤细,脸颊微红,却不减娴静雅淡,有时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感,有时又会觉出她有种待采撷的妩媚,一旁四姑娘问她最近可不可以一起出门玩,她绣花鞋里小脚一颤,慢慢从他袍子里收了回去,说可以寻个时间出门逛逛。

  谢沉珣只字未言,无人看到他袍衫下淡淡的折痕。

  谢二实在苦不堪言,他才顶嘴一句谢氏自己又不喜欢,就发现自家兄长身上威压在一瞬间加重,还以为是自己不尊长辈有违礼法,只能闭嘴做鹌鹑。

  谢沉珣只安安静静用完这顿膳食,末了对虞翎道:“你吃完后来书房一趟。”

  旁边谢氏看他们样子,倒有些奇怪,问谢沉珣一句:“天色晚了,你找翎姑娘是有什么事?”

  谢沉珣只道:“有些事要问问。”

  他既然没说什么事,再问下去也不会说,谢氏知道自己这侄子性子,倒也没再问。

  坐在一旁的虞翎好似也没想到他要说什么,只点头道:“我今天闲着,很快就吃完。”

  谢氏听说过他们两个最近好像闹了矛盾,先前问虞翎时也蹙眉说不知道,谢沉珣这段时间也忙,她便没当回事。

  现下见他们如此,更觉怪异,不由想起沈嬷嬷说过的话,又想要是真有问题,他们应当不敢像现在样摆到明面上。

  ……

  书房榆木架燃漆纱灯,印出隐隐绰绰的男女身形,虞翎打量一言不发的谢沉珣,轻声问道:“姐夫高兴些了吗?”

  他手里拨动的黑曜石手串突然顿了一下,问:“什么?”

  虞翎弯眸笑了起来,道:“我看姐夫前些时日好像不太高兴,都不愿意见我,不知道如何是好,昨儿去后院绣房,听到姑母身边的沈嬷嬷和一个绣娘说话,说只要做得好,对姐夫这种男子管用,可惜她们见到我之后就不再说了,但她们说的果真没错,姐夫愿意见我了。”

  她肌肤如凝脂般白而细腻,昏黄烛光越衬缥缈美色,谢沉珣的手拨一下手串,周围温度好像淡下来许多。

  他宠着她,不是让她来侯府学那些不入流的。

  虞翎似乎是察觉到他看起来有些不对,笑意淡下来,踌躇上前问:“是我做得不好吗?”

 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反倒问得谢沉珣安静许久,只避而不谈,开口道:“以后不可学那些东西。”

  书房内的烛灯因为风拂过而晃了晃,他没什么厌恶的神情,虞翎好像松了口气,不好意思道:“我以后不会了,总觉得有些羞人,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说这样会讨姐夫开心。”

  她脸好像还是热的,面颊红润,眼神被夜里深色衬得有些天真,几句朦胧的话就让人想象到一些不该想动的东西。

  他沉默片刻,似乎已经打算查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绣娘,只道:“以后不要随便听旁人的话,多跟嬷嬷学些东西,不可同其他男子多有接触。”

  虞翎点头嗯了一声,吹来的风让她有些冷,只轻扶着手臂,轻声道:“姐夫以后要是不高兴了,同我说一声也好,姐姐走后我只有姐夫,很害怕姐夫不理我。”

  她说话有些底气不足,似乎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惹过谢沉珣,但她的柔弱好似正对上谢沉珣这种强势传统的性子,他身上的冷漠淡了些,只道:“侯府既让你住下,便不会弃了你。”

  虞翎一愣,笑应下来,她轻说:“前段时日去寻姐夫,姐夫总说忙,我平日不太听得懂别人话里藏的意思,但在姐夫这里一下懂了,都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  谢沉珣不知在想些什么,她一向是这种性子,平日还能像个大家小姐,但遇到自己不会的事,心里就会慌张起来。

  她手摸着胳膊,晚上的风有些清凉。

  “冷了便回去,”谢沉珣话才出口,她便连打了两个喷嚏,抱着手臂有些凉,他顿住,拇指按着珠串上的一枚珠子,知她身子弱不禁风,最后只道:“让丫鬟先去取件衣服。”

  夏日闷热,即便有凉风也是清爽多,但她身子一向不比常人,走这一趟或许都要着凉。

  虞翎点了头,丫鬟回去取件外衫,月钩隐入厚重云层中,她坐在旁侧扶手椅,纤细的小腿藏在裙琚下,谢沉珣没再和她说什么话,只拿过案头本书看。

  屋外有虫鸣声,虞翎一直在安安静静,似乎怕吵着了他。

  书一页未翻,谢沉珣的手指骨节分明,她姐姐能把她交给他照看,是知道自己这妹妹容貌艳媚易引人觊觎,没人护着会引来麻烦。

  虞翎忽然喊他:“姐夫,你要……”

  他抬起头看她,她细眉微蹙,又不敢问了,只摇头说没什么。

  摇曳烛光仍在轻轻晃动,谢沉珣没说话,虞翎也没开口,她性子乖,他答应过要好好照顾虞翎,便不会食言。

  但她很多人情世故都要学,不是他能教的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没怎么写过这类文,只能尽力写好些!

第 13 章

  虞翎十几年不曾回京,了解她的人没有几个,仅有一个自小看她长大的姐姐,对别人提起她时,常忧的也是自己妹妹性子单纯,不防着事。

  她疼虞翎,事事宠爱,不知道从小就爱趴在她肩头的瘦弱幼妹,眸含春情,娇皮嫩肉,最懂得怎么讨一个男人的喜欢。

  虞翎那天曾告诉谢沉珣,说自己在绣房听到沈嬷嬷和人议论讨男子开心的事,不是骗他。

  谢氏身边的那位沈嬷嬷仍想着女儿能做主子,虞翎顺势派了几个嘴碎丫鬟去厨房帮她做事,让她听府外丫鬟是如何飞上枝头变凤凰。

  沈嬷嬷本就心思活络,听进去后又开始寻思,去撺掇女儿寻个机会在谢沉珣面前露面,特地寻来避火图,包在布包里给那个叫青青的绣娘,她们没敢详谈,随意提过哄男子开心了事情便成了,虞翎只是做了这件事。

  谢沉珣是侯府的主子,要查此事,不到半天就会发现沈嬷嬷女儿是谢氏曾经要派到他房中的丫鬟。

  想爬床的,会私底下说些什么都不奇怪。

  她只是容易听信别人的妻妹。

  虞翎没料才过不到两天谢氏就寻她过去,说方茹寻她一同出门逛逛珍宝楼,挑挑首饰,当是给她上次在方家出事的赔礼。

  她心中愣过之后,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只微有讶然。

  谢氏为谢沉珣挑的议亲女子,还是方茹。

  早上天阴沉沉,虞翎刚从谢氏那里回来没多久便下起了雨,沉闷天色伴随豆大雨珠,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,没一会儿就顺着檐边连成珠帘落下。

  雕栏斗拱漆红,她让丫鬟去药房取新药,站在屋檐下,缓缓伸出柔白的手掌,晶透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掌心,莹白湿润的手指慢慢蜷缩住,她想起刚才谢氏的话,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虞翎在谢氏面前一向听话,无论交代做什么都会细致完成,偶尔出了些许差池,也从不推诿他人,对府里四姑娘更是疼爱有加,谢氏对她满意至极。

  大概是真的喜欢,谢氏在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怪异后,专门和她隐晦提了一句男女有别,让她最近好好陪陪四姑娘,谢沉珣那里忙,去找他不合适。

  虞翎想了想,没拒绝,听她的话坦荡应了下来,她倒笑了出来,夸一句好孩子。

  如虞翎姐姐说的一样,谢氏喜欢直来直去。

  屋里丫鬟都被遣出去做事,陆嬷嬷拿掸子扫桌案花几,眼尖瞥见她纤瘦背影,连忙拿件外衣出来给她披上,道:“姑娘这是在做什么?要淋雨坏了身子可如何使得?”

  虞翎如墨青丝用支桃花玉簪轻轻挽住,竹青发带与长发系成辫,披衫遮住瘦弱细肩,只露出皙白修长的细颈,她自出生起就是心疾要病,又因长姐死讯卧床数月,身子比常人虚很多。

  夏日裙衫单薄,雨水顺着她纤白手腕慢慢流入袖口,凝脂香肌似剔透白玉,虞翎慢慢收手回胸前,拢住外衫。

  她倒不在乎何时能去找谢沉珣,她那位姐夫保守自律,想来忘不了那天,等什么时候他会主动找她,便是一个人尝够了滋味,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。

  她问道:“新找的那几个丫鬟怎么样?”

  侯府换过一波下人,名册里也不曾写去哪,虞翎在比对庄子账簿支出时算过和以前差距,为此调了人过去查。

  她想她这身子也便罢了,姐姐康健,走得不明不白,日后她就算去见了姐姐,也没有脸面。

  陆嬷嬷摇头道:“和往常一样,聊得熟了才敢和我们的人说,只知道大姑娘没得病前的事,大姑娘得府里几位长辈喜爱,连先平阳侯都因被虞家父亲所救的恩情一直视她为视如己出,对她极好。”

  她犹豫了片刻,似乎有话想劝虞翎,道:“姑娘不要太过执着于此事……”

  雨珠溅落地上迸成水花,虞翎眉间颜色丽,那双琥珀双眸漂亮似难得一遇的珍珠,她身形玉立,看院内雨珠渐渐变小,密密麻麻如丝帘,道:“我心中有数。”

  皇贵妃当初要儿子,做的是几手准备,挑中虞家不是没有原因。

  虞父本是孤儿,经商起家,家中无亲故,虞母与皇贵妃有一层淡的远房关系,虞翎姐姐又和谢沉珣是早早就定下的娃娃亲,稍微弄虚作假一番就能和侯府牵扯关系,虞家没有亲戚亦好操控,选他们是最好打算。

  她垂下眸,若不是因为她,她姐姐也不会离京多年和谢家生分,甚至极有可能,父母健在。

  长姐喜欢的男人,想要的名分,自不该让给任何人。

  ……

  珍宝楼是谢沉珣手底下的私产之一,东西珍贵多样,来的人多,方茹从前亦来过不少次,这次特地把虞翎给请过来,只是听说谢沉珣中午时会和人在隔壁的食轩阁用膳,想以她的名义去见个面。

  今天格外闷热,晒人太阳火灼灼烤着大地,刚下马车一阵沉闷热气便扑面而来,让人身上冒着汗。

  金碧辉煌的酒楼处处透着奢侈,几卷缠金线竹帘从上挂楼梯间,又增清幽雅静,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其间苗条身影,转二楼是接贵客的雅间。

  侍卫候在外边,丫鬟把从珍宝楼挑的装首饰木匣放在红木桌案上,匣身雕刻精致玉兰模样,光滑平整,匣底亦有莲纹缠宝字刻样,示为珍宝楼所出。

  方茹坐在四足圆凳上,让随行丫鬟退出门外,吹了吹新沏的西湖龙井,抿口茶道:“我娘体己都给我了,你也不会挑个好的,尽要些便宜东西。”

  叉杆支窗,垂一张薄色纱幔,虞翎在周围慢慢走了一圈,最后只扶着窗牖边透气,温顺道:“方姐姐戴得好就行,我寄住侯府,不太适合稀贵簪子。”

  屋里添着冰,但她不太受得了寒气,身上被热得冒淡淡薄汗,只能去窗边解闷气。

  “本是想给你赔个不是,倒没料你全让你替我挑了,”方茹扶一下自己簪子,中间蝴蝶双翅嵌玛瑙,金线缠起做长须,“等明儿我再送你几样素净的新款式,说来娘娘上回送你那朵最是珍贵,是进贡鲛珠所致,极为罕见,千年光泽都不变,她都只有一朵。”

  虞翎手中绢帕拭过双颊,皇贵妃待她补偿居多,她们之间没那么疏远,但也没亲生母女的亲近,其中原因太多,有的事一旦暴露,谁都逃不过一死,届时连换女成子都是小事,当今圣上不是蠢笨之人。

  她只笑说:“我又不是馋这些东西的,方姐姐要真送我,不如多约我出来玩,四姑娘今日也是想来的,但姑母要她在家待着。”

  她们说着话,不知底下有两辆马车缓缓在后门小巷中停下。

  谢沉珣刚走下来,就被拉了一下,抬下巴示意往上看。

  谢沉珣抬头,看到上边朦朦胧胧的背影,背对着在和谁说话,优美线条格外婀娜,有种熟悉感,盈盈纤腰束玉带,一掌便可握。

  她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她,微有动静,皙白玉手伸出,慢挑开薄纱幔,露出半张倾城绝色的容貌,缥缈中透出许多遐思,如画在纸上浓墨重彩的泼墨画般,青丝白面,削肩美胸。

  溽暑炎炎,她双眸愣了愣,虞翎是一热就爱出汗体质,玉手纤纤正放在细颈上轻擦香汗,娇俏动作里显出刻在骨子里的天然妩媚。

  她见了谢沉珣就微张檀口,似乎想唤他一声,看到他目色淡,又被他旁边的几道目光盯住,回过神,知是一些大臣,最后只轻颔首偏开头,

  纤细指尖慢慢放下薄纱幔,收了回去,隐在别人视线里,娇媚美人一颦一笑都富有女子特有的柔美风韵。

  “瞧着是个美人,倒真的是,”刚才拉谢沉珣的年轻人道,“不知是哪家姑娘,和谢兄家那位妻妹比之又如何?”

  谢沉珣没说话。

  燕王世子成婚前好寻美人作诗,娶妻之后被燕王世子妃管教得服服帖帖,但这些年仍改不了一见美人就多话的毛病。

  屋里陈设处处清雅有格调,旁人怎么议论她,虞翎听不到,她轻放窗幔后便莲步到圆桌边坐下,今日出门提前让人告诉过谢沉珣,但没想到会这么巧被谢沉珣看到。

  方茹疑惑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  虞翎轻道:“刚才看见姐夫了。”

  方茹一惊,连忙起身整净裙摆,她在乎自己仪容,问虞翎自己身上乱不乱,得到不乱的答案后,这才咳嗽一声,问道:“你一直住在侯府,既是见到了侯爷,不去打声招呼不合理。”

  “方姐姐真要我过去吗?不打算一个人去?”虞翎打量道,“我看到姐夫和其他不认识的人一起,他们也见到了我,你以我的名义去见他,姐夫的性子当是私下见你,你到时再说我身子虚,有些不舒服,便是你们二人见见面。”

  茶香在屋内氤氲,门口两边花几摆有松木盆景,方茹被虞翎说得心动了,谢府侯爷如琼林玉树,望之便让人心生向往,她读过他写的诗,但和他没见过几面。

  方茹思来想去,最后还是大了一回胆子,她整理裙衫折痕,端大家小姐的矜贵,出门领一个丫鬟过去。

  对于谢氏为什么会想挑方茹做侄媳,虞翎知道,如果她是谢家长辈,大抵也会挑这个好姑娘,出身高,受贵人喜爱,结交好友亦有身份。

  但她姐姐也是个好姑娘。

  虞翎手慢慢撑住头,要是同方茹一起去见谢沉珣,她这位姐夫或许就该认为她对亲事很是支持,方茹一个人过去,以谢沉珣的性子,该皱眉教几句女子守规矩。

  他本就是极其恪守礼教的男子,沉稳不轻浮,青衫长袍下一丝不苟,像块臭石头难以撬动,想要得到他的喜欢,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可能是写文思路的问题,让大家有看不懂了,我到时候去改详细点:

  1.女主其实是姐控,略微偏执那种,男主其实早就该娶姐姐,但拖了好多年,女主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蹉跎她姐姐,抱的想法大概属于他既然娶她姐姐,那生是她姐姐的人,死是她姐姐的鬼

  2.皇贵妃母家有人知道女主身份,只有方茹母亲方大夫人,所以那天姐夫才会知道小丫鬟的话,因为方夫人派人去传话时传了,第八章有提,但女主没清醒见到方夫人,当时也就做个伏笔提了,我去写清楚点

  为什么娶女主姐姐牌位有原因,是侯府对不起姐姐

  明天12点更新,等速度上来后再加更

第 14 章

  酒楼后院僻静清幽,只偶尔有人停留路过。

  虞翎手里捧碗热茶,等着方茹。

  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,虞翎抬起头,看到方茹薄唇轻抿,手紧捏着帕子坐回来。

  她喝一口自己刚剩下的茶,发觉凉了,怒气上头,便忍不住扫在地上,发出一声响,丫鬟颤了颤,退在门外关门守着。

  地上清凉茶水和碎瓷片混在一起,虞翎轻蹙眉起身,给她揉着肩膀,道:“是姐夫不愿见人吗?”

  方茹手搭在桌上,眼眶微红说:“他都应下见面一事,为什么还对如此待我?我爹都没说过让我不要在外边随便见男子,他凭什么?”

  虞翎轻轻一叹,她这位姐夫不是单针对方茹,他对所有女子皆是一样,会在这里见虞翎,想来是要说她随意撩帘见男子的事。

  侯府里没那么在乎男女有别,不代表外边也一样。

  “姐夫性子向来如此,方姐姐是还没见过他在府中的模样,要不是娘娘提方家和谢家的婚事,我都没想到方姐姐会想嫁进侯府,”虞翎让她消气,“续弦终归不如发妻,以前还有人说姐夫满二十五前都不会动圆房念头,这还有两年,别的姑娘家迟早私下议论,现下只能是多习惯。”

  她说的方茹都知道,但从她嘴里再说出来一遍后又着实让人有些后背发凉。

  方茹咬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她贵为方府大小姐,又是皇贵妃十分宠爱的侄女,矜然倨傲,在谢沉珣面前已经是放低姿态,能接受丈夫有喜欢的人。可要别人私底下议论她嫁得不好,她抬不起头见人。

  她心情彻底差了,虞翎轻轻给她倒杯新茶,主动提议今天先回去,往后心情好些再聚。

  方茹接下虞翎这杯茶,茶水温热正好,她道:“你这懂事性子留在侯府当真糟蹋了,我倒挺喜欢你,当初娘娘还不如让你来我方府住。”

  虞翎只温和笑了笑。

  食轩阁平日常迎贵客,讲究处处招待周到,知道方家身份,碎了一个杯子也没要赔,还恭恭敬敬送上一包饴糖。

  方茹离开时眼眶还是红的,虞翎戴面纱站在马车旁,她目送方茹离开,上了马车,心想她姐姐刚回京时被谢沉珣这样冷待时,想的又会是什么?

  左拐出的一条街道正是热闹集市,虞翎派人去买了包炸毛豆,据说谢沉珣喜欢那家。

  她软身轻倚马车内檀木方桌,手撑住干净下颌,在看本壮屠夫艳寡妇的民间话本。

  虞翎细指捏书角慢慢翻页,等小厮买回来后,才道:“今日方姐姐和我多有打扰,听说姐夫饭后喜吃这边的炸毛豆,拿去雅间,说是我们的歉礼。”

  世间种种,唯有得不到最让人念念不忘,对谢沉珣来说,她便是那个不能碰的。

  可她若是愿意了,他的底线,又能撑多久?

  ……

  虞翎回府后就跟谢氏提了今天的事,谢氏皱起了眉看向虞翎,她一如既然磊落,问心无愧,就连谢氏也看不出什么奇怪,只得让她回去好好休息。

  雪貂是爱动性子,常四处跑动,虞翎早上离开时它在窝里恹恹不动,等下午回到院子里时,它仍是那派无精打采模样,缩在窝里不愿意动。

  找大夫来看,说是吃坏了东西。

  仔细往下查了查,才发现它是舔了虞翎早上的药渣,药渣里多出了一味毒性不大的草乌叶,和它乱吃的东西相克了。

  虞翎心疾严重,药性稍微变动就可能生场大病,消息传到谢氏那里时,谢氏还在愁怎么跟方家解释,一听到这件事后神色惊变,匆匆赶过去。

  等折腾到晚上,才算查出虞翎这小半个月里的用药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干净,不致命,但害身子。

  这不是小事,敢在主子药里动手脚,以后还不知道能做什么胆大的。

  虞翎没有惹过什么人,在府里和和善善,找不出是谁做的,当天傍晚便先搬到了谢氏那边的厢房。

  谢沉珣同往日样很晚才回院子,小厮在他面前提了这件事,他皱了眉,去谢氏那里了解情况。

  月空玉钩高高挂起,宽敞庭院挂有灯笼,枝杈树影随风摇曳,谢沉珣手里提灯笼,离开时没让谢氏送,他剑眉星目,高大身形被夜色衬出孤傲冷峻。

  “姐夫,”虞翎的声音传来,“你回了?”

  谢沉珣脚步一顿,转过头,看到站在厢房角落的虞翎着身单薄裙衫,长发束在腰后,肩披挡风披风,似乎已经等他有一会儿,他皱眉道:“深更半夜,回去休息。”

  丧期从简,谢氏屋里丫鬟不多,虞翎也没带几个,现在都睡下了,她轻蹙细眉道:“今天有件事我不敢同姑母说,只能告诉姐夫,我待会儿就回去。”

  手里的灯笼驱散夜里的昏暗,虞翎站得直,淡淡月光衬她纤长的身形,柔和她娇媚的面庞,她性子好,惹了鸡毛蒜皮事都会惊慌来和他说,能记恨她的对象屈指可数。

  谢沉珣道:“你说吧。”

  虞翎手指轻提起裙角,慢慢走下石阶,她每一步都走得轻盈,让她姣好身形展露无遗。

  长腿细直,蛮腰婀娜,娇胸盈满,勾人摄魄般让人口干舌燥,却又在她澄净的眼眸里看不出绮思。

  她慢慢在他面前停下,放下裙琚,轻道:“我最近得罪的人只有几个,付嫦清和陆蓉蓉他们家都希望我身子好快些,怕得罪了皇贵妃。”

  虞翎顿了顿,又继续道:“只有四皇子和姜家,好像都不想要我好过,姐夫想查什么,应该都能查到,若是真牵扯到他们身上,那随意查查就好了,以免惹麻烦。”

  虞翎亵衣外套件外衫披风,柔顺系带系在身前,远远看去没什么,近了便能看到她衣衫单薄,是听到他过来后就径直出来侯着。

  明月隐入厚重云层中,谢沉珣面上没见意外之色,肃杀冷峻面庞却说明不会简单结束,他护短,只开口道:“我知道了,若无别的事,回去多穿些。”

  “倒有一私事,”虞翎轻轻上前,“我想告诉姐夫。”

  她抱住他的精瘦腰部,两只纤细双手放在他的腰带间。

  谢沉珣双手不动,任她手臂穿过,最后还是开了口道:“在外见到别的男子,不可像今天样与人对视。”

  虞翎嗯了一声。

  “姑母说姐夫最近是真的很忙,我上次还以为姐夫是不想见我了,”虞翎轻声话语,“可今天和方家姐姐出去后,我就知道姐夫娶妻之后便不再是我的,现在不能去找姐夫,恐怕以后也不可以,我懂别人的丈夫和姐夫有别,只望清水明月夜我想姐夫时,姐夫亦能想起我这个妹妹。”

  她三两句话便把属于她的姐夫和别人的丈夫区分开,仰头望他时,胸口仍压住他胸膛,一点点随她的呼吸起伏着,粉唇像在索吻,却又像天生生得那般。

  在民间,她或许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,但她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,还不懂什么是母亲,怎么成为一个母亲。

  如水清透的月光映她的脖颈白皙,毫不设防,她听话诚实,谢沉珣的手慢慢抬起,摸她的后脑勺,道:“好孩子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改错字

第 15 章

  漆黑天色笼罩院落,夜色清冷平静。

  虞翎体弱多病,不宜在外待太久,回屋时谢沉珣还没走。

  他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,内敛成熟的气息让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,沉稳冷峻,只手提灯笼,等她进屋,像个好兄长。

  虞翎拢了披风,对他弯眸笑了笑。

  他刚刚除了那句话后,就没再做过什么。

  谢氏是府里二姑奶奶,和先平阳侯关系好,出嫁还回府主持家事又不揽大权,已算尽心尽责,如今要离京,侯府也留不了。

  她那里在准备出行用物,又要让人调查虞翎事,天晚了还准备入睡,也没察觉虞翎出去一趟见了谢沉珣。

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,晨阳初照,虞翎起早陪谢氏用早膳,她并拢双腿坐在紫檀木圆凳上,喝粥时偏头咳嗽了两声,有些着凉。

  谢氏这里丫鬟嬷嬷用的都是老人,手脚麻利,红木桌上摆肉馅包子,烧饼,白瓷碗呈乌鸡汤煮的面条,撒着青油油葱花,还有一盅燕窝羹。

  谢氏以为是加多了药的副作用,给她夹个肉馅包子,道:“你先在我这住两天,等找到做手脚的再搬回去,沉珣昨晚上来寻我,问了问情况,要是不出意外,应该很快就出结果。”

  虞翎一头青丝用素净玉簪挽着,柔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娇媚,轻道:“多谢姑母,我倒还好,那个人不敢让别人发现,量少,暂时无碍。”

  “平时也没往这边想,谁想还真有人敢做这种事,”谢氏眉还是皱的,“若要我抓了人,非扒层皮。”

  沈嬷嬷还留在谢氏房中,看起来睡得不太好,在一旁偷偷打了个哈欠。

  虞翎看她一眼,只轻轻一叹,道:“姐夫总是深思熟虑,是我添麻烦了。”

  有传谢氏实在是吃惯沈嬷嬷做的菜,准备要带着一起离京,但虞翎曾跟谢沉珣说过自己在绣房听了沈嬷嬷和绣房姑娘的对话,她也不是猜不到原因。

  “你姐夫就这点最让人省心,只可惜是半颗情种子,”谢氏想起她昨天说方茹的事,叹了又叹,“我是瞧不上苏家那女人,你姐姐最好,方茹看起来也不错,他偏不是个怜香惜玉的。”

  虞翎没说什么,只先轻轻喝了口汤,道:“我回京时间不长,也没怎么听过那位苏姑娘,只知是远嫁了一位商人,离京多年,我姐姐一向心大,信里不常写这些,想来是没放心上。”

  她姐姐既是喜欢她这位姐夫,愿意等他这么多年,那他便只能是姐姐一个人的。

  谢氏笑了,说:“姓苏一家是商贾,连皇商都不是,男子上不得台面,女儿有才识也没用,你姐姐确实不用把人放心上。”

  高门大户讲究门当户对,虞家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得的这门亲事,谢氏原先也不喜欢虞泉,但姑娘家爱笑又爱助人,总归是让人生不出太多讨厌。

  她们刚用完早膳没多久管事就来消息,说查到了是谁干的。

  虞翎那会儿还在算各院膳食支配额度,只出了厅堂,坐在厅堂扶手椅边,由丫鬟奉茶而上,听管事道来缘由。

  侯府今早寅时便把人揪出来了,说是看药房的小厮,在外欠了大笔赌债,快要还不上被人追债时,有人找到他,让他在虞翎药里加些草乌叶,他一时鬼迷心窍,手头上实在缺钱,又想着那东西毒性小,吃一点不会出事,就昧着良心做了。

  问他那个人长什么样住在哪里,他急出了一身汗,只记得那个人面相平平找不出特点,曾经出入过立怀巷的宅子,但侯府派侍卫去搜看的时候只发现是座无主空宅,那里已经多年没人居住。

  虞翎手里捧的茶水还剩一半,她回京位置尴尬,看热闹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,但真的会参与其中的,没几个。

  姜婵她不太了解,但对于萧庚雪,她是听人赞过一句手段够狠。

  她想自己上次好歹给了萧庚雪一个人情,没在皇贵妃面前说姜家小公子冲到她面前乱说话的事,他领了情还在背后留一手,这便不厚道。

  ……

  虞翎在侯府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在闹大前被发现是好事一桩,小厮最后被送了官,后面其他就不是虞翎能管的。

  谢沉珣只让她好好休息。

  方家和侯府的议亲之事还没有个结果,方茹虽意识到自己意中人是性情极为冷淡的男子,但她心底到底是喜欢,婚事又不全为自己打算。

 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虞翎那天的话,拗不过想万一以后自己出席宴会,别人在私底下议论她为什么会去做不受宠的续弦,如何是好。

  户部侍郎家的魏翘先前来过信帖,邀她到侍郎府一聚,算着中途的不少事,挑她们有空的日子,推到八月初五。

  这月早晚清凉,但一到中午便十分闷热。

  马夫吁声停了马车,马蹄踩着地发出响声,车顶上的宝石蓝流苏轻轻晃动,门帘轻撩,虞翎细指轻扶马车边沿,从马车里慢慢出来。

  她手指白皙娇Ⅰ嫩,身形纤细而过分柔软,着淡青绣粉桃花枝短衫,罩烟色长褶裙,杏色缎面绣花鞋颜色清雅,戴面纱也遮不住容颜貌美。

  专门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倒没想来的是位娇娘子,一时惊艳,回神后连忙上前朝她福身,行礼道:“虞姑娘好。”

  虞翎只点了点头,随她们进去,见了魏翘。

  魏府不及侯府家底丰厚,甚至有些清贫的书香墨气,朝中对经商一事避讳多,户部管天下财政,谨慎至极的户部侍郎更不敢犯错。

  长廊假山幽静,漏花窗雅致,魏翘摇着骨扇和虞翎走在后园,丫鬟远远跟着。

  魏翘不怎么和人来往,提正事前先谈了谈近期轶事,说四皇子昨晚被皇贵妃罚跪一个时辰。

  虞翎长发垂下,玲珑耳畔漂亮,不着耳饰有些可惜,她听到四皇子被罚,只轻笑道:“许是四皇子惹娘娘不高兴了。”

  魏翘不动声色仔细打量她面色,侯府有人下药的事传得不算太开,但想知道的也不难,魏翘关注她,这才莫名其妙把四皇子被罚和她联系上。

  虞翎停下来赏粉黄月季,魏翘开口道:“不瞒虞姑娘,你上次说的人,我其实知道,只是不知虞姑娘为什么要和我说?”

  虞翎愣了愣,她转头轻步上前,压着声音惊问:“难道真是魏姑娘?我曾偶然得到过你一副亲笔题字,那天看你写的诗和字迹,脑子立马想起你写的书,我就说一定有些关系……”

  魏翘都来不及否认,连忙捂住她的嘴,耳朵通红道:“行了,去我房间聊。”

  关山客是这两年流行的话本先生,因风格用词优美胆大,在男女方面又接地气,暗市销量剧增,虞翎上次在外看的寡妇话本就是此人写的。

  别人都说他是见识颇广的落魄书生,魏翘只是在外公家住过几年,听表姐表哥提的事杂,私下看的书多。

  “魏姑娘写得好,我便是读多了才识出魏姑娘,”虞翎坐在闺房罗汉榻上,轻握的双手捏绢帕,碰着腿,对魏翘笑道,“魏姑娘也放心,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。”

  听她这么说,魏翘也知现在瞒下去也无益,厚着脸皮道:“我父亲清贫,一大家子总不能忍冻挨饿,我只是随便试试,望虞姑娘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,实在是有辱门楣。”

  “我若是想说出去,就不会来亲自问魏姑娘,”她笑了笑,“那时偶然撞见,除却话本里的一些过于大胆的东西外,魏姑娘文采斐然,我羡慕不已。”

  能被除去的对她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,魏翘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。

  但一番交谈之后,她又发现虞翎与自己各种爱好甚同,便笑说:“你倒和你姐姐不太像,我曾远远见过她,她比起书画,似乎要更喜欢骑射。”

  “我姐姐样样都成的,她聪明,”虞翎轻轻叹道,“今年秋猎娘娘说要我随行,但我小时候身子不行,没练过骑马,到时候只能求姐夫教教我,我听说他什么都会。”

  魏翘本是谨慎少话的,但面前虞翎软软和和没有攻击性,说的话看起来也真诚,让人不免慢慢放下戒心。

  她能写那些东西,本就不是普通的闺阁少女心思,提醒道:“你要没学过,跑起来时怕是会掉下来,最好让侯府给你找个女师父教,我小时候便是我姨母抱着我学。”

  虞翎点头笑应声好。

  她来一趟魏府,交上了魏翘这个朋友,魏家夫人对侯府来的漂亮姑娘招待热情,许是知道虞翎有心疾,也不让府里好热闹的小孩靠得太近,拉着她问谢氏近日可好。

  虞翎回府时撑头在马车里小睡,魏家一家老小都像兔子,可魏翘能寻来虞翎,在她意料之中。

  那天虞翎上次在魏翘面前提了那位话本先生,魏翘否认了,虞翎没再问,也没解释自己的意思,魏翘的目光便时不时怪异会看向虞翎,等回府后想必也是思来想去睡不着觉,否则不会给谢府递帖。

  虞翎不明白的只是宫里为什么要她和魏翘结识。

  她轻按着光滑额头,不是很想猜宫里人的想法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姐夫亲自来教骑马

  女主想要姐姐是唯一的侯夫人,所以女主没想过嫁男主,也不会愿意

第 16 章

  四皇子被皇贵妃处罚的事知道的人不多,清楚原因的也没几个,连四皇子都觉得是自己和姜婵走得太近让母妃忍无可忍,乖乖听话跪了一个时辰。

  在别人府上闹事,还是受重用的平阳侯府上,确实有些胆大包天,以谢沉珣的心思手段,借他人手捅到皇宫里,有利无害。

  但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是指向四皇子,皇贵妃却因这件事动怒,又有些出乎虞翎意料。

  她以为她这位母亲会说教萧庚雪一通,轻敲打一顿便算过去,也能够维系母子二人感情,倒没想皇贵妃径直让人罚了跪。

  ——着实是比她想象中要在乎她这条命。

  萧庚雪那边还是糊里糊涂,没过两天,朝中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
  有位御史参一位户部主事,指其以修建宫殿为名行贿贪污,经查又曾多年以各种名义做假账蒙上欺下,小小一个主事,涉嫌数额高达七百万两白银,又抛糟糠弃幼子,鱼肉百姓,德行有亏,天理不容。

  当今圣上最忌官员贪污受贿,此事一出勃然大怒,责令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三司共同协理彻查此事,一月之内要出个结果。

  事情传到虞翎耳中时,已经是晌午,她和谢氏在后院四角亭中下棋,她执白子,谢氏执黑子。

  几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,虞翎只敛眉,看着棋盘上的棋局,脑子里想的是谢沉珣回京当天桌上摆的那张折子。

  上面写的名字,就是那位贪污户部主事的名字,参他的那位御史,似乎也是已逝谢大夫人母家亲戚。

  谢氏是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,又见天色好,虞翎也要出门透透气,这才让丫鬟摆了棋盘在亭子里,也不想管这些朝堂政事,摆手就让人退下。

  后院的树木繁盛,不远处架个秋千,虞翎还没搬回自己屋子,谢氏让她住在这里陪几天。

  谢氏对虞翎是信得过,但她又好像在虞翎和谢沉珣间观察些什么。

  青石板小道曲折,林立假山石环水而抱,虞翎心里想着事,手捏着棋子,指骨轻抵光滑下颌,又似乎只是在蹙眉深思要下在哪。

  她肌肤雪白,身子好些后会透出淡淡的粉润,像春日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,只低低垂眸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。

 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,从棋笥中捡起一枚白子,落定左下一角,破了被围死的局势,虞翎抬起头,看到一袭青衫的谢沉珣站在她身边,腰佩一块简单墨玉。

  他应该才从外回来不久,是来找谢氏的。

  谢氏不高兴了,道:“观棋不语真君子,沉珣你这就不对了。”

  闷热炎日里有凉风拂来,谢沉珣单手背在身后,道:“姑母棋艺师从棋圣,连老太傅都赞过,还要欺负一个小姑娘?”

  虞翎愣了愣,她视线看回谢氏,讶然道:“那我岂不是要输定了?姑母怎么还打赌让我下厨煮汤?”

  谢氏被戳穿,摸鼻子道:“瞧你们现在的姑娘家什么都不懂,多会点总没问题。”

  虞翎把棋子放回去,发出一声轻响,她抬头问:“姐夫得空吗?”

  谢沉珣长身鹤立,清俊而高大,多年处于位高权重的位置让他看起来不好相处,但虞翎对他却有种亲昵,他颔首道:“暂无事。”

  她手扶桌慢起了身,鹅黄裙衫下的娇身盈满,只让他坐她的位置上,笑道:“姐夫帮我吧。”

  他们看起来关系好,不像男女间的旖旎,只是亲近些的兄妹,坦荡不见扭捏,在谢氏面前也不隐藏。

  谢氏放下悬着的心,笑了笑道:“我确实是很久没和沉珣比过,他若是输了,这两天的事我的午膳可全归你了。”

  虞翎笑应下来,让丫鬟搬一张圆木凳放谢沉珣旁边,又轻拿起石桌旁的一把团扇,坐在一旁。

  谢沉珣大抵是真有什么事来寻谢氏,只端坐下来,让四周的丫鬟都退下去做事,同谢氏道:“有劳姑母为府里操心。”

  “你要是真觉劳累到我,就该早早选个女人成亲,人姑娘家一个个大了,谁也拖不得,”谢氏头也不抬,落下一子,“我见你心思是越发淡了,方家夫人也在暗下寻别人,你是不是和人说过什么?别到时翎姑娘都抱孩子了,你还是个孤家寡人。”

  他没回答,一旁虞翎倒没想到自己会被提上。

  京师习惯满十八成婚,方茹今年十八,退过一门亲,对比起别家女子,现在订下亲事已经有些晚了,再准备些出嫁事宜,到时也要十九再出阁,拖不了太久。

  照理而言谢沉珣是续弦,又处丧期,朝中不顾忌,一切从简要不了多长时间。

  换做普通人,本是两家长辈几句话的事,只她这位姐夫太过厉害,方家不想到时结亲不成反造两家嫌隙,这才等着适龄男女见上一面。

  虞翎没多提,只轻声道:“四皇子有姜姑娘,我倒不急这些。”

  她身子难有孕。

  谢沉珣慢落白子,开口道:“她才十六,还早,方家的事姑母也暂不用管,宣武将军那里,麻烦姑母。”

  宣武将军是谢氏丈夫,谢沉珣姑父。

  “罢了,宣武将军要离京,他那里应该没什么人是你用得上,”谢氏拿棋子思索道,“不过你要是缺人用,可以找找他二叔公,他们有人在户部,对你很是欣赏。”

  他们浅谈两句便说了明白,顾着虞翎在此没深聊,安静下棋。

  虞翎安安静静,她目光慢慢看棋局,谢氏正拧眉深思,亭子下只有他们三个,丫鬟远远退到回廊里,日头晒得人不好久留在院子里,她伸出纤细白手慢慢,轻轻拉住素袍衣袖。

  谢沉珣一顿,以为虞翎寻他,要回头时,细白手指就已经顺着宽袖碰触到他清透腕骨,指腹柔软的肌肤轻贴住他的手腕,慢慢留下一层淡而敏感的滑腻感,最后与他宽厚掌心相触,像听话的小孩样与他的手十指相握,她好似在害怕什么。

  她的手纤细温凉,谢沉珣没有动静,宽袖遮住她的动作,像隐秘的禁忌。

  谢氏只知自己这侄儿心思深沉,没想过下起棋起也有性子里的杀伐果断,被堵得有些无路可退,正皱眉想着怎么破局,也没注意他那边怎么了。

  她这一盘棋走得十分困难,谢沉珣老师是当朝元辅,棋艺非凡,他们两个能打平手,谢氏虽是厉害,但已是许久未下。

  最后赢的是谢沉珣,谢氏反倒没有意外,只叹说谢府有他这个长子撑着,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。

  虞翎那时出去给他们沏壶花茶,回来时谢沉珣在收棋子,对她道:“姑母这里事情多,你院子清理干净,晚上搬回去。”

  她点了点头,莲步清雅曼妙,双手轻把檀木托盘放在石桌上,茶花香氤氲怡人。

  他一句话便做下了决定,谢氏皱眉说:“我是喜欢热热闹闹的,四姑娘也搬过来最好。”

  四周幽静,虞翎撩袖轻给他们斟茶,露出的手腕凝白,笑道:“我和四姑娘会常来找姑母。”

  谢沉珣离开时,把虞翎叫上了,虞翎只朝谢氏福身行礼告退,随在谢沉珣身后,和他一起离开。

  他身影似笔挺修竹,宽厚背影高大,给人沉着稳重的威厉感。

  幽静长廊曲折通往后院,庭院一侧种着黄杨树,有小厮在修剪枝叶,丫鬟规规矩矩随在身后,怕扰到主子说话,没跟得太近。

  “姐夫,”虞翎唤他一声,“我有事想问你。”

  台阶下落了几片风卷来的落叶,雕栏画栋精致华贵,谢沉珣慢慢顿足,他道:“若是问梁大夫,不用担心,他不会说。”

  她摇了摇头,轻走上前:“我虽怕那件事,但刚才之后也好些了,只担心自己话多会耽误姐夫时间,有件事又实在想问,是四皇子受罚的事,不知道是否和姐夫有关?”

  他站得直,开口道:“宫里所为,我不清楚。”

  虞翎抬头,他不否认有关,这便是承认事情是他捅给皇贵妃的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从另一个角度修改中间写一遍,婚事下几章再提,还得钓钓,把一些东西挪后,不影响后续

第 17 章

  虞翎从前总是大病小病不断,纵使身子已经好上许多,但陆嬷嬷也没敢让她太累着。

  碧瓦飞檐停飞鸟,庭院中有小丫鬟走过,恭敬朝她行礼,虞翎刚刚跨过门槛进屋,雪貂就冲到她跟前吱吱叫,一旁的文竹盆景从檀木花几上被撞翻在地,紫砂梅花枝四方花盆被摔成了两半。

  它倒不知是不是真不懂自己犯了错,还冲她怒哄哄叫,她叹声气,弯腰轻轻把它抱入怀中。

  雪貂那天吃坏了肚子,放在医女照顾几天,谢氏有些怕长毛的小宠,丫鬟也没抱它过去。

  陆嬷嬷揉着额头,这两天都有些习惯了,雪貂脾气大,哄好了随便摸摸,要是没哄好,比自己主子还像个主子。

  虞翎把它抱进了屋,它还是不满,哼哼唧唧咬她袖口,被她摸着皮毛安抚好一阵,又喂了平日就最爱吃的肉干后,才算是消了气。

  屋外天色一碧如洗,光亮透进雕花窗牖,虞翎慢慢拿了条干净帕子,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,给它细细擦小爪子。

  虞翎心里想着事,她见过的人里,谢沉珣最难亲近,严苛自律,对他人亦少有纵容,讲究令行禁止。

  他刚一回京就让在虞翎这里住下的谢四搬回去,对她这个外人的宽厚却有些过了,越发让她想知道,她姐姐在侯府究竟发生过什么。

  她姐姐喜欢他,他对她姐姐,也会是喜欢吗?

  她微微垂下好看的眸眼,看向趴在腿上的雪貂,它通体雪白,漂亮得如同冬日里干净无暇的雪球,又通人性,若用金算,价值不菲,但虞翎姐姐提起它时,没说过是怎么来的。

  虞翎只轻轻捏住它的小爪子,权贵世家想要什么都简单,但她姐姐不过是一介孤女,平日用度不好奢侈,亦不曾养过猫猫狗狗,又为什么会突然养这种昂贵小宠?

  谢沉珣看着不像是会拿这种东西哄人的。

  她慢慢呼出口气,很多东西问是问不出的,侯府忌讳提她姐姐生前的事。

  谢氏虽是谢府姑奶奶,但在京师时间不多,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。

  虞翎慢慢揉一下额头,谢氏只对谢沉珣的婚事尤为上心,今天在凉亭时却没说他什么,可见谢沉珣手上的事,不只是一个小小户部主事那么简单。

  当今圣上并未放大权于皇子,谢沉珣是中立一派,今年秋猎几位皇子羽翼皆丰,也该漏出点立太子的态度。

  萧庚雪是聪明人,自小就被养得听皇贵妃话,长大了也孝顺,但他今年才十六,经历不够多,性情不比她这位姐夫老成稳重,真要算起来,现在的他或许还猜不到自己受罚一事和谢沉珣有关系。

  虞翎不想关心今年秋猎最后又会有谁赢得圣心,她身形俏,只轻问道:“皇贵妃那里可来过消息?”

  她身子的事一向瞒不住,生了病便同软绵人,动弹都难,皇贵妃若要她做些什么,现在是最好的。

  陆嬷嬷不知她怎么问这个,只摇了头,又微微犹豫道:“大姑娘那里倒有点消息,找到个侯府被发落的丫鬟,说记得大姑娘犯病前身子一直很不错,但有次晕倒之后,就开始静养在屋子里,哪也不去。”

  病来如山倒,香消玉殒。

  青帐束在一旁,屋内的虞翎慢慢抬起眸,她姐姐身子比她好太多,多年书信往来和平日相见都不未曾见有恙的痕迹,她想不通这病是从哪来的。

  ……

  虞翎知她姐姐的事疑点重重,谁都不想提。

  她想自己还能做什么时,当晚方茹就来了消息,约她明天中午出门赴约,约在离侯府不远的一处茶楼。

  来信匆匆,时间也匆匆,倘若来送信的不是方茹身边丫鬟,虞翎都以为是谁借着方茹名义请她相见。

  碧绿散尾葵对立而置的茶室袅袅飘香,案头有供诗兴大发时备下的笔墨纸砚,皆是时下新品,可见能到此的非富即贵。

  虞翎一下马车后就被领到三楼雅间,见方茹面色有些不好在里边走来走去。

  楼下有侯府侍卫,丫鬟等在雅间屋门侧,她轻解披风系带搭在一旁梨花木衣架子上,只莲步上前,握住她的手到红木圆桌前坐下,不解道:“方姐姐?可是出什么事了?”

  方茹手腕被虞翎握住,倒冷静下来几分,咬着唇问:“你可知侯爷最近在做什么?”

  这天气本就闷燥不已,她瞧起来像忍着怒火,都有些坐不安稳,虞翎听得出些蹊跷,斟酌道:“我在侯府虽和姐夫说得上话,但我不过问他的事,是他怎么了?”

  屋里檀色幔帐束在一旁,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,方茹性子傲,绞着帕子有些说不出话,道:“你若帮我嫁给你姐夫,我就告诉你关于你姐姐的一个秘密。”

  虞翎睫毛微微颤了一下,慢慢抬起头,乌黑长发被青玉簪子挽住,披着柔弱身子,道:“什么?”

  方茹被那双澄净的琥珀眼眸注视着,一时想起了自己某位舅舅,她心情不好,却不想对无辜的虞翎乱发脾气,只犹豫良久,道:“这事我本不该和人提,亦不想用来要挟你,我知你喜欢你姐姐,我曾撞见过她私下去做过件事,你若没回过京,定是不知道的。”

  虞翎愣怔许久,问:“我姐姐能有什么秘密?”

  方茹道:“你先答应我。”

  “如果我能帮得上方姐姐,又怎么会不帮?”她轻轻垂眸,叹一声,“四皇子对姜姑娘比对我好,我出嫁后也不可能时时劳烦姐夫替我做主,能依靠除了皇贵妃就是方姐姐,能帮自然是帮,但方姐姐和姐夫的亲事不是定了吗?怎么还要我相助?”

  姜婵压她一头,这种事谁都插手不了,也只有皇贵妃和方茹还能帮她说两句。

  方茹慢慢看她温润苍白的眉眼,咬唇终于说了出来道:“我都不再想他是续弦的事,可我娘今日告诉,说我祖父给我挑了伯阳侯世子,过段时日交换庚帖,明明先前是在说你姐夫,他定是瞧不上我。”

  虞翎愣了下来,她慢慢皱起眉,就像是第一次猜到这件事会变成这样。

  “我虽想方姐姐嫁进平阳侯府,日后和我好照料,”虞翎轻声道,“但我把方姐姐当朋友,只觉方姐姐想岔了,姐夫自是厉害,可如果挑他做夫婿,他不止有过妻室,心中还有心上人,这实在不好说,倒不如想想燕王世子妃,膝下子嗣环绕,又有燕王世子宠着,京中谁人能说她嫁得不好?以后别人提起方姐姐指不定也是如此。”

  她这话稍微缓和了方茹心思,但方茹还是没想告诉虞翎那个所谓的秘密,只让她问问谢沉珣到底是什么态度,神色忧忧的模样,好似还是没死心。

  虞翎只是笑了笑,手慢慢握住方茹的手掌。

  她想不行,一个秘密换不了她姐姐的位置,她姐姐的东西永远都只能是她姐姐的。

  虞翎回府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,丫鬟撑了遮阳青伞,过影壁垂花门,她抬头就见到要出府的谢沉珣,身边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老人,两个人在谈什么事。

  抄手游廊长柱楣板雕绘祥云流水纹,曲径通幽,路上铺砌平整宽大的青石板。

  谢沉珣看到了她,朝她微微颔首,虞翎面戴薄纱点头,走得近时却依旧能看出眉目间淡淡的苍白,她识礼数,双手慢慢福身行了礼,退到一旁避开路。

  他双眸如深沉夜色看不透,宽肩窄腰,神态清正肃穆,背手从她身边走过时,说了一句淡淡的回去好好休息。

  那个老人没听明白,问了句什么,谢沉珣只说无事。

  她手按住轻垂青丝碎发,静静站在原地,看他背影宽厚硬实。

  谢沉珣比其他时候都忙,谢氏听到方家那边的消息时头疼了许久,不明白他和方家准备做什么,又知道他现在抽不出手,也不想再管。

  只虞翎自己做了一碟豆糕,端碗厨房新做的鹿血汤,夜晚时去书房,同他说自己见了方茹的事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上一章修过,可以回去看看16章

  狗血剧情

第 18 章

  吴钩轻悬夜幕,皎洁月色洒在地面,凉风拂过枝杈间,沙沙作响声平添夜色深寂。

  虞翎从前来找谢沉珣,几次皆被拒,如今许久没过来,反倒被允了进去。

  一对榆木漆纱灯立在案头,摇曳烛光映出高挺鼻梁,晕黄光亮别有淡淡的温馨。

  她慢慢走进书房,谢沉珣抬头,把手里正在看的书信收了起来,道:“怎么会现在来?”

  虞翎把托盘放到他手边,有些不好意思,双手给他递双象牙筷箸道:“我听说姐夫晚膳只随便吃了些,便同厨房说我晚上来送夜宵,本是想早些过来,但肉汤实在难熬,我第一次做,耽误了时间,这些糕点也是我亲手做的,姐夫尝尝看。”

  她极少入后厨,上回谢氏和她打赌也只是逗她玩玩。

  谢沉珣坐在案桌前,知她是受不了别人批评的性子,没说下次让厨房来,也没问煮的是什么汤,只接了筷箸,先夹块糕点试了试,屋内安安静静,他点头道:“还不错。”

  虞翎笑了笑,她纤细手指端起瓷白汤盅给她,谢沉珣慢慢放下筷箸,接过时碰到她指尖,温凉的温度传到谢沉珣手上,汤盅里冒出的热气一缕一缕,有股浓厚的肉香和淡淡血气。

  瓷白碗盅里有红枣淮山,瞧不出是什么肉,吃下去时通体生暖,谢沉珣搅了两下,这种大补的汤晚上喝多了睡不着,但这是虞翎第一次做,还站在旁边看他。

  “这是大补的汤,”她说起来还有几分认真,盼着他身体好,“红枣是泡过的,淮山专门切来炖汤,鹿肉也是宣武将军今天送给姑母的,新鲜补身,我特地请厨房划了小块给我,都是补脾肾虚弱的,调过味道好喝。”

  谢沉珣听到鹿肉时手微顿,知道宣武将军提过,也没说什么。

  他手里汤盅还剩半碗,虞翎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,连续好几次,在安静书房里有些明显,她手指轻抚泛粉面颊,有些羞赧,好似忘了自己晚上也没吃什么。

  她颈部的肌肤白皙滑嫩,如精心磨成的无瑕白玉,浸着夏末的薄汗,美人含媚香,像朵娇艳欲滴的海Ⅰ棠花。

  碗碟中的糕点还剩不少,让她吃了也能填肚子。

  谢沉珣把瓷白碗盅放回桌上,他拿过案桌边黑曜石佛珠串,把糕点推给她,道:“先吃点填填肚子,有事待会再说。”

  虞翎似乎不意外他知道她今天是来找他有事,他要她吃东西,她只笑嗯了一声,纤细双手却越过糕点,慢慢端起那半碗瓷白汤盅。

  谢沉珣手按住佛珠串,突然抬起头。

  她好像不介意那是他喝过的,指尖捏着瓷勺,小口小口吹散热气,在他注视下,抿他吃剩下的肉汤,樱唇含他用过的瓷勺,眸光里仿佛凝着纯真的娇媚。

  她平日里是娴静雅致的姑娘家,做起这种事,只有欲Ⅰ望的冲击感。

  虞翎只不解回看他,道:“姐夫是还想吃吗?我不太喜欢吃豆糕,今天这个汤也好喝,还剩一些,你要喝我就不喝了,我吃得不多,姐姐以前也喜欢和我分着吃。”

  她喉咙轻咽,把东西咽进腹中,别有娇媚,眼眸却是一望见底的软和干净,谢沉珣按耐住由小腹升起的一股燥Ⅰ热,淡道:“我不用。”

  虞翎又慢慢低头喝汤,她轻咬勺子,粉唇贝齿沾着汤渍,又被轻舔进口中。

  她道:“姐夫,我心里很害怕。”

  紫檀木书架摆卷帙浩繁,案桌笔架挂狼毫笔,谢沉珣颀长身躯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,他在男子里也是高大那类,一双黑眸若漆若点墨,和他待得久了,只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深不可见的深沉,捉摸不透。

  她一举一动没有异常,但靠得近,让人下意识就注视在她身上,他的视线从虞翎喝汤的动作上转开了些,问:“怕什么?”

  她轻垂着卷长浓密的睫毛,低声道:“我今天和方家姐姐聊天时,听她说方家给她定了新夫婿,可明明方家是和侯府提……我又想到了四皇子和姜姑娘,怕不知哪天宫里会不会传来消息,说四皇子身体康健,不需要我这个无用之人。”

  虞翎能被皇贵妃选为四皇子妃,都因四皇子当年大病过一场,需要一个姑娘为他冲喜。

  她运气好,被挑中,定下亲事后没多久四皇子的病就在慢慢转好,皇贵妃膝下就一个儿子,看得最重,所以即便虞翎久病在身,这四皇子妃的位置也坐得有自己的稳当。

  除非四皇子从中做了什么。

  今晚天气偏凉,细微的凉风拂进来,谢沉珣面色沉稳冷肃,绣流云暗纹月白衫低调不显华贵,遮住身体下劲实肌肉。

  他尚在孝期,照朝中律令,除祭月外,出三月后不用着孝服,但忌华服华饰,忌骄奢淫逸,只开口道:“既是两家交换过庚帖,皇家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被退的。”

  她一向对男女间的事不太懂,请来的嬷嬷也只教了她两天,又因为她身子太过虚弱,不是发烧就是着凉,嬷嬷都怕教着教着惹上事,想辞了。

  事情报来谢沉珣这里时他也只是沉默处事,没过半天就把人派给了谢四。

  “我知姐夫最是疼我,”虞翎敛住细眉,把瓷白汤盅轻放回桌上,“方家姐姐说的一些话我答应她不告诉姐夫,便不说了,但她要我最后问一句,姐夫对她的意思。”

  “没什么意思,合不来,”谢沉珣正襟危坐,腰身劲若松,“她既寻上你,你便去交她这个朋友,方家不差。”

  虞翎和魏家姑娘有来往的事,谢沉珣没反对,只说如果性子不合,也不要委屈自己捧着别人。

  他有爵位在身,又是位高权重,说出那种话便是在给她撑腰。

  书室内的寂静雅致清淡,虞翎抬眸看向他,轻声开口问:“那姐夫喜欢什么性子的?”

  她好像有些热,手贴住修长细颈,声音柔如站在枝杈上羽毛温顺的黄莺啼鸣,在寂静深夜里绮思瞬起,谢沉珣指腹慢慢摩挲手里珠串,道:“合心意的就好。”

  天底下能称得上合他心意的大概寻不了多少个。

  “我倒也是,只是听到四皇子和姜姑娘在一起,我就总会奇怪的害怕,”虞翎放下手,轻轻叹道,好似想起了什么,“姐夫,娘娘说今年秋猎要我随行,但我不会骑马,听说姐夫骑射了得,如果闲下来了,能亲自教我吗?”

  他手顿下来,没有说话。

  她眸色很是漂亮,在烛光里有种轻而浅的柔和,扫过她一眼,都能清晰看见曼妙身段盈出的娇满雪峰。

  许是虞翎喝了加各种大补药的鹿汤后,她胸口起伏都加快起来,只揉住了额头,扶着桌案没站稳,轻跌倒在谢沉珣身上。

  谢沉珣常不让她与陌生男子靠得太近,不是没有理由。

  他身体好像一下硬了很多,清俊容貌似谪仙,只慢慢伸手去扶正她的纤弱细腰,但她身子软,只能靠在他身上,娇声道:“姐夫,我头有些晕,你让我歇会儿。”

  她平日就会吃各种补身子的,但一下子大补的,还是少,谢沉珣沉默没说什么。

  虞翎没再说话,她安安静静坐在他怀中,心中起叹出气,轻轻喘着。

  她身子没谢沉珣想的那么严重,倒是每一回都只觉他的结实身体是硬朗,难以从中找到能击破的缝隙,即便是有了男人的反应,也仍是克制自持,不为所动,连手指都只细微搭在她的腰上。

  谢沉珣开了口,道:“我中秋那几天会清闲些。”

  他这就是应下来了,虞翎愣了愣,透白手指只攥着他胸前衣襟,柔顺的长发垂在他手上,轻说声多谢姐夫。

  朝中这次查证搜寻贪污受贿的速度极快,没过多久就在那位户部主事的府邸发现大量金银珠宝,还有几封稍微来得及烧毁的信件,提到了几本至关重要的账簿,暂不见踪影。

  单凭个小小主事便能贪污几百万两白银,背后肯定还有个给他撑腰的。

  魏翘父亲是户部侍郎,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天下皆知,被召唤调查时还多里里外外查了几回。

  虞翎去魏府看魏翘时,她说话时都有种忧心忡忡,说圣上定是要大力整顿,她父亲平日总不入圣上眼,怕是要拿他开刀。

  她安抚魏翘许久,说圣上不是昏君,让魏翘放宽心思,才从魏府离开,又辗转去赴了方茹的约。

  虞翎把谢沉珣的话委婉同她说了一遍,说自己无能为力,帮不了她,她听明白了,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,紧接着就抹帕子哭了起来,虞翎又是陪她待了许久。

  她是心高气傲的女子,在皇贵妃面前都不曾哭过,一哭起来就像是不要钱样,帕子不停抹眼泪。

  虞翎好像是很了解她这种矜傲性子,知道她要是哭了,不会愿意别人在旁边干陪着看热闹,只认真说几句她不嫁入侯府是侯府亏了,不是谁都能娶到皇贵妃眼前红人,倒把她说得笑了。

  酒楼的雅间清幽僻静,豆绿轻纱帐坠上湖蓝流苏,用来专门供她们这些世家小姐外出游乐落脚的。

  “我只是不甘心,明明我都愿意嫁他,”方茹帕子抹着眼泪,已经没刚才的伤心,“皇贵妃娘娘有回说要我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,我还不知她为什么这么疼你,原是这般会说话。”

  案桌上沏的茶早已经凉了,虞翎换杯新的沏上,推给方茹,她细指纤白,让人看着赏心悦目,笑说:“娘娘抬爱,是我三生有幸。”

  “你姐姐的事,我非刻意瞒你,只是我也不确定,说出来或许对她名声不好,”方茹慢慢捧过茶,突然道,“我前年和母亲闹了气,不想进宫,和嬷嬷一起出门,想自己买副药装病,嬷嬷和人聊起来,随口问过几包药做什么,结果就看到你姐姐自己一个去药房,取了那包落子药。”

  虞翎愣住了,她眸眼里不可置信,她姐姐尚未出嫁,又一直住在侯府,取落子药做什么?

  “我不知道,”方茹看出她的疑惑,犹豫道,“或许是为府里下人取的,但那之后没多久,就有人说你姐姐开始得病。”

  虞翎慢慢回过神,皱眉想起了什么,对方茹道:“她没和我说过落胎的事,倒是提过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私奔了,望方姐姐先别说出去,我会查清楚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姐控:姐姐没说过这种事,但不能承认让别人怀疑她

  男女都是阿妹的菜

  ……

  身体有一种强烈要来大姨妈的感觉,明天更新时间看文案通知

  晚上九点再更新

第 19 章

  虞翎从府外回侯府时,有人来寻了她,说谢氏让她过去,让她帮忙挑今年中秋宴吃什么好。

  府邸宽敞雄伟,虞翎轻搭丫鬟手,从马车上被搀扶下来,她纤身窈窕,只对来人微微颔首,被领过去。

  虞翎与人相处,做万般准备,方茹性傲冷淡,不常友待旁人,但和四皇子样,十分敬重于皇贵妃。皇贵妃要她照看虞翎,以她的性子,也没必要骗虞翎。

  刚才所谓的贴身丫鬟和小厮私奔,规矩甚严的侯府没出过此等事,虞翎姐姐的丫鬟是赎回卖身契后嫁作商人妇,她姐姐来信时给虞翎提过一嘴。

  虞翎姐姐能等谢沉珣那么多年不成婚,是自己的意愿,若早有值得所托的人,以她的性子该是直接和侯府谈退亲的事,不可能会闹到私下去药房拿落子药。

  虞翎慢步走在长廊中,披风遮住窈窕身姿,她眸色淡,不管方茹说那件事是真是假,她只是单纯不想让她姐姐名声受半点损害。

  谢氏过完这个中秋没多久就该走了,谢沉珣除婚事外没有值得她操心的,谢四身边有好些嬷嬷派着也不用怕,唯有府里老二是常常气得她头疼的。

  谢二脸圆体胖,今年才十三,看起来十分有福气,前几天族学偷偷早退被夫子告状告到谢氏面前,把谢氏气得去找了谢沉珣。

  府里上下没有几个是不怕她这位姐夫的,即便再顽劣的谢二也如此,被叫去书房一趟后就学乖了,现在在谢氏这里罚抄以前落下的功课。

  日头还有些大,雕栏两角摆月季花盆,屋檐下搬出张雕花书桌,虞翎刚刚进去,就见到有两个婆子守在他身边,他一脸怨念,但手不停,仍在抄书。

  谢氏跷腿坐在门口,端着茶让丫鬟摇扇乘凉,见虞翎时便招了招手,提起今年中秋不同,礼数多。

  她说:“侯府两位长辈都先后离世,一切从简,不能过奢但也不能太简,宫里说不定还会赏菜下来。”

  丫鬟搬来张椅子,虞翎慢慢坐下,点头道:“便是清淡些好,二公子和四姑娘正在长身子,多加碗补菜。”

  她们还没说什么,旁边的谢二开始嚷嚷自己困了。

  谢二是不大喜欢虞翎的,像他这年纪一向是爱玩闹,但他待得也有个把时辰,谢氏摆摆手让他自己去下去休息。

  他得了空闲,一点时间都不想待在谢氏这里,抓了一把糖就要回自己屋,又被婆子挡着领去小室休息,蔫巴巴。

  虞翎心思不在他身上,只捏着手里绢帕,跟谢氏问起自己长姐得病那段时间的事。

  谢氏是外嫁,随宣武将军到处走,不是很清楚虞翎要问的是什么,只叹说:“我那时不在京城,也没听到太多消息,但沉珣对你姐姐是好的,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你总因着方家受欺负把议亲事推了,等以后我再去寻几位长辈一起压压他,事情这么多,他身体哪受得住?”

  虞翎轻抿唇,微垂了眸,看着自己细白手指,道:“侯府不常提我姐姐,说姐夫吩咐,我是她妹妹,倒是有些想听听的她的事。”

  “他是放不下你姐姐,等沉珣娶了妻,你再问问,”谢氏说,“他嘴巴严,不想说的事,连我也问不出些什么。”

  虞翎随谢氏的话轻轻叹了口气,她眉目如画,蹙眉便娇,心知谢氏所言没错,谢沉珣不想说的事,怎么问他也不会提。

  能问的,或许也只有从前伺候她姐姐的丫鬟嬷嬷们,若她想见她们,却说不准他会不会答应。

  ……

  户部的案件还在查,明明该是与跟谢沉珣没什么关系的事,他却像在筹谋着什么,虞翎常常看到他和没见过的官员走在一起,瞧着官袍品阶,似乎都不是一般人。

  但中秋前的那两天,谢沉珣突然就空闲下来,不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,他的事做完了。

  他应下的事少有食言,虞翎挑他闲时去寻他,他没推诿,只让她明天换身骑装,去城外山林。

  虞翎精通琴棋书画,只不常在谢氏和谢沉珣面前显露,让人觉她在山上能学的东西不多。

  但她身子孱弱,自幼就没碰过骑射之术,出门时便被陆嬷嬷千叮咛万嘱咐,不可摔了。

  四姑娘听她说要学骑马,本也想跟着过来,但一听到谢沉珣也在,犹豫了许久之后,最后还是没过来,怕自己学得不好,被兄长批评。

  今天比起炎日要凉快些,凉风绕过枝杈间发出沙沙作响声,侯府马车缓缓停下停在马场,侯府里的马都过于高大,不够温顺,普通女子学或许可以,但虞翎这身子不可。

  山风清凉,虞翎攥着胸前披风,穿合适靴子,慢慢走下马车,等谢沉珣挑马时,见到一个年轻马夫在喂马多加了点东西,好奇走过去问起他在做什么。

  有贵人要来,马场今天早早清了场,马夫这时候也不该在,只是他的马昨晚生了病,马场没药治。他刚刚才去买回药,见到仙姿玉貌的小姐走过来,声音若和风细雨,一张脸从头红到脚,连连忙忙站直起来,同她磕磕巴巴解释一通自己在给马喂药。

  谢沉珣牵匹小马过来,见到的便是虞翎眉眼弯弯在和男人说话,他站在原地,淡叫她名字。

  虞翎转过头,见谢沉珣来了,也不再和人聊,唤声姐夫,轻步走到谢沉珣跟前。

  他身强力壮,高于她许多,开口淡道:“在外不可随意与人交谈。”

  繁盛树木高耸,这里山清水秀,平地宽敞,虞翎长发用发带束起,倒又有几分干净雅致之气,手一直攥住胸前披风,笑说:“我知道的,只是长这么大头次来这种地方,有些好奇。”

  谢沉珣扫过刚才那个马夫,又收回视线,他牵那匹小马,让她随行出来。

  虞翎看那匹小马,又回头看其他大马,慢慢蹙起眉,似乎不太喜欢,但她也没说什么,跟谢沉珣出去时再次被教学一趟,而后被丫鬟慢慢搀扶上去。

  她刚刚上马时还好,但没多久就露出肉眼可见的苍白,一手紧张握缰绳,一手还攥着披风,谢沉珣带她走几圈下来,她精致小脸都吓白了,被丫鬟簇拥扶下马时,腿都站不稳。

  马场备了休息的棚子,里边有桌椅,虞翎被扶进去。大夫在旁侯着,见状匆匆过来给她摸脉,见她没什么不好,这才松口气,去同谢沉珣道:“姑娘无事,想是实在怕得紧,放松些会好许多。”

  马儿温顺在棚子外吃着草,谢沉珣站一旁,看她单手捂胸口咳嗽,道:“你歇一会儿。”

  虞翎靠在丫鬟身上,卷长睫毛颤着,抬头笑道:“我没什么事。”

  “若是还怕,今天便先到此。”

  她只轻轻摇头,道:“听闻姐夫骑术好,我们一起去山腰走一圈吧,走完我可能就学会了。”

  虞翎额上冒出些香汗,微粘着几缕碎发,漂亮的眼眸温温润润,粉颊似春日桃花,不该是让男子看见的面貌,太容易让人想多。

  谢沉珣只让大夫都随马场老板去备些热汤,给她条干净帕子,让她休息好再说。

  一旁林子时有飞鸟经过,有条小道通往半山腰,那里有休息的小酒楼。

  马场老板对谢沉珣远比一般世族恭敬,让人端茶送水,用的是顶好西湖龙井,瓜果点心亦稀罕,都得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,有心的只要猜一猜,就知道这家马场是谁开的。

  虞翎的心疾最忌人多呼吸混杂,棚子里留下一个照顾的丫鬟,扶她去软榻躺下,谢沉珣坐在扶手椅边喝茶。

  他在这里,没什么人敢进来,虞翎面色慢慢变好,道:“劳姐夫操心。”

  谢沉珣在不适合她的事上总会多几分干涉,他身体挺直若松柏,手里的茶还有些热气,道:“你身子差,恐难学。”

  虞翎皱起眉,轻道:“姐夫,我要学会的。”

  她性子使然,说话总是不急不躁,声音也惯来好听,让人听得出亲近感。

  他只慢慢喝口茶,应声好。

  几里远的地方有镖局和将军外府,小道宽敞,比别的地方要清幽。

  虞翎虽是有些受惊了,但病倒没发作,她喝了碗热汤,又在平地走几圈,脸上气血没什么变化,谢沉珣才说可以带她走一段。

  她那娇娇媚媚的模样男子见不得,但她带的丫鬟也没有会骑马的,都留了下来。

  清静一路没有人烟,才走到一半,虞翎脸色又白得吓人起来,颤声喊了句姐夫,被谢沉珣抱下来,因为强忍着害怕太久,还有些心跳加快。

  她被谢沉珣皱眉扶着,手搭他臂上,倒让人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直握着披风。飒爽骑装穿在她身上,比其他裙衫要衬出她曼妙身形,尤显身前娇满颤颤,纤腰一搦,压在他的身上。

  虞翎又是缓了许久才缓过神,被他大手轻拍后背顺着气,微仰头,双眸看他,祈求般轻道:“求姐夫教我,我真的不想被姜姑娘笑话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来迟了,发30个小红包赔罪orz

第 20 章

  虞家出了两个姑娘,在京师都备受关注,尤其是虞翎,早在她回京之前,就有不少人听过四皇子未婚妻子居道观后山。

  因为四皇子身边有个姜婵。

  山林清风徐徐而来,虞翎攥住拳头咳嗽一声,抬头看谢沉珣系好马绳,似乎准备带她慢走回去,她长身窈窕,眸色浅淡,又容易让人怜惜她的温婉懂事。

  谢沉珣刚才说她不适合学这些。

  当今圣上赞赏能文能武,曾言女子不输男,当年还有位小官员长女因秋猎表现佳全家被赏赐,后仕途一路畅通,传为佳话,故现在闺阁中的姑娘大多都学过马上功夫。

  虞翎不必为侯府争圣上青睐,但姜婵是横在她和四皇子间的一根刺,她会在乎姜家人的视线,在谁面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姑娘心思。

  虞翎只轻垂眸没看他,纤白细手去摸着马鞍,好似太过清楚自己身子,轻声叹了出来。

  她站了好一会儿,要走的下一刻,细腰便被男人宽厚的大手扶住,他手掌热,挽进她的膝窝,她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抱上了大马,连忙握住缰绳伏在马背。

  谢沉珣尚处丧期,着玄衫简朴不奢贵,高大颀长的身形挺直而立,教学认真严苛。倘若他真做起别人老师,只会挑根骨最好的学生,用最严厉的法子,但他对虞翎要求不高。

  他似乎看得懂她喜欢英伟些的,说:“这匹马不烈,容得你在原地走,怕了再下来。”

  虞翎回过神来,伸手去轻握住他清劲手腕,她手指细,莞尔道:“姐夫也上来吧,你教的我都记住了,魏家姐姐说若我实在学不来,可以让人坐我身后教我,有你在我便不会怕摔了。”

  她同他对视的干净眸子里只藏着真心要学会的执拗,倒让人真怕她待会摔了。

  他身直如青松,由她握着手腕没开口回复,淡淡的目光像拒绝了。

  虞翎慢慢垂下眸,咬唇轻轻收回了手,看他身影走到前边解开马绳,只过片刻,男人就扶着一旁,健壮的身子突然坐到她身后,握她手边缰绳,和她后背保持着距离,沉声道:“我只教你一次。”

  此地僻静,林子里偶尔传来虫鸣鸟叫,她骑来的小马在一旁吃草,她愣然,笑起来说:“多谢姐夫,我会好好学的。”

  谢沉珣双手护着她两旁,让她两只手给他试一遍怎么握住缰绳,虞翎照他刚才教的照做了,又微抬头问:“可以吗?”

  她的手背都像是用奶汤养出来的,细腻光滑,只一眼过去就知道要是今天在这条马绳上用力气,明天一定会起泡,太过嫩。

  他颔首没说她,总归是跑不起来,学个样子。

  这里不比平地,谢沉珣本也只是带她出来转一圈,都不打算让她策马,但她好像有他在身后护着,就真的没刚才那么怕,只温顺又好奇听他的话。

  他带着她慢慢往前走,马蹄踩地发出响声,那匹小马驯养得听话,跟在他们身后。

  颠簸让她温热柔软的身子不知不觉贴到他胸膛,自上往下看她,便越会觉得她身形曼妙,普通的女子骑装款式被她撑得颤挺挺,腰纤似柳,白皙的颈部就这样暴露的男人眼中,搭几缕青丝,谢沉珣只转过视线。

  他给她控着方向,让她处在他双臂之间,声音稳得没有什么变化,告诉她不可急躁,要看路。

  她倒十分听他的话,笑说:“原来我果真只是怕,姐夫在这里,我倒没有半点会摔的想法。”

  谢沉珣给她挑的小马所用马鞍多塞着比寻常马鞍要软的棉料,他自己挑的只是普通皮鞍,虞翎身娇体弱,不常受这种苦,慢慢适应后又似乎开始觉得被马鞍硌得不舒服。

  她靠住他,身子挪来挪去找一个适合的位置,谢沉珣突然就紧按住她腰部,沉声严厉道:“不要乱动。”

  虞翎微有惊吓,她抬眸看向到他下巴,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,像是不懂他为什么动气,睫毛打颤,只轻道:“怪我不聪明,没想到身子会有不适,姐夫不用管我,我忍着的。”

  她言语里有歉疚,但要是真强忍不舒服,最后吃到苦果的反而是她自己,谢沉珣放轻按住她纤瘦腰身的力气,道:“待会就到了。”

  他的待会着实是还有些距离,虞翎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身子不适,又不敢动腰,只悄悄地挪着身子,蹭到他自己的玉佩也没有忌讳,挑舒服的位置,谢沉珣手只掐着她的腰,力气慢慢变大,又在强迫自己压制般,没再说她什么。

  她性情文静贤淑,只有自己真不舒服才会这般。

  天色越来越阴沉,有些像要下雨,但虞翎不想走快,这一路都不急不缓,几滴雨落在她脸上,她讶了一声。

  虞翎身子是淋不得雨的。

  谢沉珣忽地揽她,拽过缰绳,驾马道:“去前面避避。”

  虞翎陡然撞他后背,紧紧靠他,腰身被他手扣紧得动弹不得,摔不了马,却又被速度吓得脸色白。谢沉珣按住她,手掌听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,等到了前边用于歇脚的亭子后,谢沉珣才吁马停下。

  他把吓得无力的虞翎从马背抱下来,大步走上台阶,让她坐在雕栏上,从怀里拿了一颗药让她吃。

  噼里啪啦的大雨霎时就下了起来,这间小亭是修来中途供人歇息的,往里有间挡风的小屋子,供着香火,每隔三日都会有人来换。

  虞翎倒是怕得紧,喘着气,藕臂一直抱他脖颈颤喊姐夫,谢沉珣给她拍背顺气,再次道:“侯府给你撑腰,姜家不敢冒犯到你身上,不许再学。”

  她吃了药,心跳的速度依旧很快,只会呆呆在他耳边喊姐夫,谢沉珣顿了顿,只安抚着,抱她进避风小室,顺手捡些干柴丢墙角烧暖和,勾来一张木凳。

  虞翎底子差,不适合坐冷椅子,只坐在谢沉珣腿上,她的披风解下盖在头顶上,柴火暖意让她背脊暖烘烘,终是带回点血色,她一时心有愧疚,轻趴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微动了动,嗫嚅道:“我对不住姐夫,又让姐夫为我担心。”

  “尝到教训便要记下,”谢沉珣顺她的背,开口道,“你身份特殊,不会就不会,只有出了事才会让人看笑话。”

  倘若她是府里那两个姑娘公子,谢沉珣声音都会多几分严厉,但她身子惯是这样,应下她的人是他。

  阴沉天色落下的雨水落在屋瓦间,密密麻麻,里边光线微暗,她也知自己身子到底怎么样,只搂住他修长脖颈,小声应下来,有些虚弱,懂事说:“姐夫不要生气。”

  谢沉珣的手慢慢抚摸她发顶,大掌温度透过披风传到她耳边,道:“没气。”

  “我刚刚一直压着姐夫玉佩,觉得质地有些怪,不知道避雨路上有没有压坏,”虞翎找着话题试图和他聊话,“若我弄坏了会赔姐夫,我那也有几块硬玉。”

  虞翎得过皇贵妃几次赏赐,虞家的嫁妆她姐姐全留给她,纵没了侯府,身边一堆好东西,养活自己不难。

  “不用,”他沉默片刻,“好好休息,会有人来接。”

  她头轻轻埋在他颈间,浓密睫毛慢慢合上,呼吸温热,好像是有些困了,可她声音里的柔媚却好像是从骨子里就散出来的样,道:“我从前和姐姐在山上时,也遇到突然下雨,不知她在侯府过得好不好,姐夫会替她撑伞吗?”

  谢沉珣没说话,手掌只慢慢放在她纤细玉背上,让她呼吸顺畅些,稳重端正,没有过多越距。

  柴火烧燃的响声在寂静小室里避不开,虞翎眼眸轻闭,她肌肤如剔透白玉,好似才想起府里传他和她姐姐感情深厚,他不愿触及伤心事,亦不常提起,只柔婉轻开玩笑道:“姐夫耳后有颗小痣,我身上也有颗出生就带的红痣,但现在已经看不见,姐夫猜猜在哪?猜到了我跟你对答案。”

  虞翎对他依赖多,因为她姐姐留过信要听他的话,她便把他当成是亲生的亲人,不仅是不设防,甚至不会质疑他任何的动作,太过单纯的姑娘家,出门迟早有一天要被欺负。

  谢沉珣只让她好好睡觉,他什么都不打算说,她亦安静下来,不再问,在他怀中慢慢睡了过去。

  等虞翎再次醒过来时,已经是在半山腰的酒楼,窗外透进来昏暗的光亮,现在是傍晚,守在一旁的丫鬟见到虞翎醒来,连忙说厨房熬了粥,她这就去端上来。

  她问:“姐夫呢?”

  “侯爷在和人谈事情,”丫鬟道,“他说天色晚了,姑娘也不适合赶路,先歇着一晚。”

  虞翎慢慢撑坐在床榻被单上,手背轻搭额头,摆手让丫鬟下去,今天过后,想必她能做的不少事都要被谢沉珣给禁了。

  她身子不至于骑个马便脸色苍白,可她这位姐夫,委实坐怀不乱。

  他从小亭送她上马车一路,到抱她上酒楼,一直都没让她露过脸,但也没对她做过什么,若日后娶了妻,怕是要和未来侯夫人长相厮守一辈子,她姐姐倒成最不受关注那个。

  虞翎只伸手去放下半边幔帐,轻解系带看腰侧,发现淡淡的指印子。

  刚才学东西的时候他力气大,握红了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妹妹天真:姐夫,这是什么

  来了来了

  作息不稳定,身子出毛病

第 21 章

  虞翎受惊睡过去一回,厨房里给她熬来碗肉粥,白瓷碗碟里精致的印花枣泥饼咸甜适中,旁边还有个装药的白玉瓶。

  她要吃的丸药不少,自从那次药里被人做手脚后,大夫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换上新的,谢沉珣会带上是为以防万一。

  他做事周到至极。

  酒楼建在半山腰,常日里是供人在山中游玩晚了歇息的,马场昨天清了场子,住在酒楼的客人也不剩多少,护院在外巡逻,偶尔传来间隙的交谈声。

  谢沉珣不知道又约见谁,在雅间里谈了半个时辰,虞翎在床榻歇着,等来人被侍卫领下去休息后,她才去和谢沉珣道一声多谢。

  朦胧夜色静悄悄,楼间走廊宽敞,守着几个侍卫,挂灯驱散淡淡昏暗。

  侍卫知道她才刚刚惊吓过一场,也没让她多等,只去和谢沉珣禀报一句虞姑娘来了,得到一句让她进来。

  雕花木槅门被推开,虞翎捏绢帕慢慢走进去,雅间右侧垂挂卷长竹帘,拂开后通去里间,支起窗牖能瞧见外边漆黑夜色下的树影,影影绰绰。

  谢沉珣穿一身竹青长衫,颀长身形高大,站在铜盆前用干净巾帕擦手,他手指骨节突出,十分修长,沉声开口问:“怎么不好好休息?”

  虞翎轻走到他身后,歉疚回道:“我身子素是拖累人,今日实在是给姐夫添麻烦了,想来向姐夫道谢。”

  “我没做什么。”

  “姐夫愿意教我,带我避雨,还哄了我,我姐姐就是这样待我好,”她细眉轻敛,微有斟酌,“我也不知如何谢姐夫,姐夫喜欢喝鹿血汤吗?我回去再给你做一次。”

  谢沉珣不知道是由那碗鹿血汤想起了什么,沉默片刻,说不用。

  他手里巾帕擦着手背,腰背挺直,侯府教养规矩极严,到他身上,更自省自律,一举一动都是贵族子弟的气质修养。

  虞翎看他灯下的宽厚背影,轻应了声好,她细指捏帕子绣梅花一角,似乎是怕他觉得她做得不好,给自己辩解了一句,道:“我厨艺还是好的,虽然那天我喝完后有些头晕,但第二天感觉身子很暖和,姐夫底子好,应当只会觉得身体暖。”

  屋内已经有小厮来收拾过,四处整洁干净,都换上一趟新的。

  谢沉珣没反驳她的那一句身体暖,安静把帕子搭回红木架子上,让她找位置坐,又去关透风窗子,道:“男子身体补得太多不好,你体虚,亦不可多吃,按大夫的吩咐做。”

  屋里凉快,但虞翎身子吹不了什么风,他走到窗边的步伐扎实稳健,健壮硬实的身体藏在袍衫之下,在男子里也算是高的那一个,泛出文人特有的清俊,又不失英伟。

  “我倒觉姐夫劳累,身体确实是该补补,”虞翎纤身玉立,笑了笑,“说来也奇怪,往常我怕的东西总是多,可姐夫一在,就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,我以后要是再学新东西,能找姐夫吗?”

  谢沉珣手微顿,关好窗子后去倒杯茶,他宽肩窄腰,腿直而有劲力,清冷似谪仙的面庞让人不敢亲近,只说出一句看你学什么。

  她似乎知道自己身子差成什么样,来学骑马前备过干净衣衫,现在换下极衬曼妙身形的骑装后,倒才让人敢仔细看她脸色,比最开始的惨白好上许多,却依旧是惹人怜。

  姑娘家是不适合有太大动静,动一动就蹙眉喊胸口疼,连骑马也不能颠着,得扶稳。

  虞翎只轻步到他旁边,从怀里拿枚有些老旧干净的平安符出来,道:“我虽不太信神佛,可又有些怕鬼怪,不知姐夫那块玉佩从何而来,硌得我有些不安,我倒不是想说什么,这平安符是我放香囊里戴了十多年,庇护身子安康,姐夫能否收下?”

  谢沉珣抬眸看她,她眼眸干净,是真不懂才说得出这种话。

  “日后要有男子说教你,不可答应跟着学,”他开了口,“平安符既是你用来护身子的,那便自己好好收着,我用不着。”

  “若四皇子要教我怎么办?”她疑惑问,“娘娘好像喜欢会文又会武的女子。”

  皇贵妃若是吩咐,即便四皇子再不想,也会牵着马来教她。

  谢沉珣开口淡道:“不可,要拒了。”

  虞翎微微愣住,倒没想过他是这种反应,她想了想,只轻上前,抱住他垂下的劲实手臂,低头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,小手合住他的手指,让他大手握起。

  她又抬头笑道:“拒了便拒了,他也不一定愿意教我,不过我身子已是这样,再平安也平安不到哪去,若是一直忧心姐夫,恐怕更不好,不如让姐夫拿好平安符。”

  寂静朦胧烛光让她整个人都多两分楚楚可人的媚意,软和娇媚的曲线贴着他手臂,嵌他于怀中。

  虞翎的一切都似挑逗,似暗昧,像纯洁好动的女妖,但在她眉眼弯弯的视线下,仿佛人只要想歪,就会有种罪恶感。

  他手臂是肌肉结实的,抱起她是件极其简单的事。

  虞翎只和他深黑眸色对视一眼,眉眼弯起,又适时松开慢慢退了一步,纯真抿笑道:“姐夫接下就是姐夫的,我要回去了。”

  谢沉珣手里握着那枚平安符,对她终是偏爱些,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听话,没京中那些姑娘们懂得杂,道:“以后再去多求一枚。”

  虞翎笑应好。

  她所能接触的东西不多,去的道观只有女道士,住的地方还在道观后山,把姐夫当成了姐姐一样的存在,需要纠正。

  ……

  侯府的先平阳侯是凭军功封侯,谢氏嫁的是又是将军,她听到虞翎外出一趟学骑马就被闹得差点犯病,还得在府外养一天才回得来,都有些稀奇了,让人寻来要回院子的虞翎,问怎么回事。

  谢氏院子宽敞,这时已经不晚,下人都被派出去干活,人少下来又有些清幽,虞翎拢着披风,轻跨过门槛,看到谢氏坐正厅里在算账。

  她手里有算盘,看到虞翎来了,先笑了笑,只收起放一边,坐在椅子上朝虞翎招手。

  虞翎轻步曼妙,看得出谢氏是暂时闲了,只坐在扶手椅旁,轻道:“若姑母是为了昨天的事寻我,那便算了,我怕姑母笑话我。”

  屋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,谢氏这次回侯府,是替已逝的谢大夫人暂代掌家之权,没带回东西,也没准备带走太多。

  她只坐在旁笑道:“我笑你做什么?虽说是没想到,但你身子一直如此,也不是意外,没事就好。”

  厅堂正屋摆椅方桌,花几上的青瓷花瓶换上新的松柏盆景,丫鬟端茶进门,给她们斟上。

  虞翎等丫鬟退出后,才轻声不好意思开口道:“我本是想先学样子,等下个月秋猎时让姜姑娘见识我非病秧子,也没想到自己走几步就心慌得要吃药,现在倒只能托姐夫压下这件事不要传出去,免得最后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什么都不会。”

  她没提几句在马场的事,却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给谢氏讲清楚了。

  谢沉珣那边的侍卫嘴巴都严,谁去问都问不出什么,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,谢氏倒没怀疑她,笑了笑道:“你这身子还是别去那种事上折腾,在侯府绣绣花看看账簿就行了。”

  虞翎轻抿住唇,她唇色红润,绞着帕子道:“只怕皇贵妃娘娘到时让我陪伴在左右,嫌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。”

  她和四皇子多年不见,自比不上四皇子和姜婵的感情深。

  宫里那些主子里,皇贵妃是最不好惹的,说好听些是娇蛮,说难听些,就是蛮横无理,但四皇子孝顺,虞翎若讨得皇贵妃的欢心,以后嫁出去,在四皇子面前也不至于露怯。

  谢氏揉着额头道:“正好我这次叫你过来,就是因为皇贵妃娘娘那里刚刚派人来了消息,说要你别忘了明天进宫去参加中秋宴。以后到底是一家人,你多同娘娘说说话,讨她欢心总要好些。”

  虞翎轻顿,皇贵妃早前就来了消息,让她中秋那天进宫坐坐,她点头道:“我记下了,不会忘。”

  她在众人面前露面,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,每一次都会因为各种事情中途而止,身子使然。

  谢氏对她倒是喜爱的,只端起茶杯,顺势提一嘴:“你姐夫那天也要晚上才回得来,让他顺带去接你,给你涨涨威风。”

  虞翎手指捏住手里的白净帕子,她只轻轻点头应下,又微有犹豫道:“姐夫待我好,我是知道的,但他手上有事要忙,我也不是很想耽搁他的时间。”

  她面貌姣好,泛粉时娇艳欲滴,苍白时柔弱爱怜,言语时不疾不徐,没有什么攻击性,对强势的人而言,她倒比寻常人要更惹人喜欢些,既有自己的主见,又会认真听别人的话。

  谢氏膝下三个混小子,一个比一个混,从前想要个闺女,认了虞翎姐姐,现在又觉她像个贴心小女儿,可她姐姐走得早,谢氏也不好再提那些事,叹道:“就算真耽误了,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,等过完中秋没几天我就要走了,你多帮衬你姐夫,他就能多闲些时间。”

  虞翎或许是不常在京中住,不了解很多事,但谢氏对谢沉珣还是放心的。

  侯府里只有他最不会被女人迷了眼,他不仅是知分寸,严苛准则还一堆又一堆,两个人闹不出什么事,该忧心的还是她这个做姑母的,难以帮他挑媳妇。

  虞翎颔首道:“我尽力些。”

  虽说她是一回府就谢氏叫过来,但谢氏要检查行程物用,不太抽得出多余的时间来陪虞翎唠唠嗑。

  虞翎被谢氏教了一通进宫要守的规矩后,识相道谢告退。

  她走在回院子的路上,半路顿了下来,往她姐姐的那间小佛堂看一眼,先去上了柱香。宫里的中秋宴是家宴,当今圣上未曾立后,亦不常临幸后宫,宫中六位皇子四位公主里,不见他过度偏宠于哪位。

  但皇贵妃显然比其他妃子要受宠,她掌管后宫大权,位同副后,日后圣上要立太子,四皇子胜算高,可直到现在,朝中仍旧没有圣上要立太子的意愿传出,谁也不敢同别人妄加揣测。

  谢沉珣没明确接触过某位皇子,便表示上面那位,暂时是真没立太子的心思。

  虞翎入宫那天早上,青石板地还是湿的,昨晚上淅淅沥沥落了细雨,皇宫专门派人来接她。

  她身上的披风多加了层淡淡的秋绒,遮蔽阴凉天的凉气,才刚出侯府门,便瞧见从马车里下来的萧庚雪,明白又是皇贵妃的撮合。

  这位四皇子什么都不知情,对皇贵妃的敬重却是要比虞翎多太多,倒是比她还要像亲生的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姐夫不让未婚夫教,因为男人最懂男人想什么,乖妹妹会吃亏

  come!

第 22 章

  宽敞舒适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城,有侍卫骑马在外头护他们前行,萧庚雪是皇贵妃膝下唯一的皇子,但为人并不倨傲,来接虞翎上马车,亦是有礼有节。

  他们是未婚夫妻,皇贵妃喜欢虞翎,他面上功夫也做得到位。

  萧庚雪礼貌喊声虞姑娘,虞翎戴面纱,只朝他微微福身,道声四皇子安,被他接上马车。

  绛紫窗幔自上垂下,紫檀木雕云纹的小几上摆精致紫砂壶,马车里比外边要暖和,他坐姿端正,斟茶递给虞翎,道:“母妃让虞姑娘进宫后先去寻她,望虞姑娘不要带了病气,母妃忧心起来,虞姑娘怕是受不住。”

  他被教养得好,一举一动颇有温文尔雅气质,天生张好亲近的笑脸,看着像是极其好说话的。

  明明皇贵妃的骄横刻在骨子里,在方家被父亲和兄长宠,在宫里圣上也不常理后宫事,能把他这性子养成彬彬有礼样,下的心思可见不少,他孝顺皇贵妃的话,不是没有原因。

  心思深,会伪装,爱玩弄,像萧庚雪这种人,骨子里喜欢的,是找刺激。

  他递过来的茶在眼前,虞翎腰身纤立,抬起美眸和他对视,慢慢伸出手去接他递来的茶杯。

  她手指先碰的却是他手背,指腹的细腻肌肤由他手背轻滑到他指缝,在他微眯起眼的视线下,圆润指尖慢挤进男人指缝里,从他手中淡然接过茶杯。

  他手背还残留她指尖的温热,眉尾微敛,还没开口,虞翎手里茶杯就忽地从她掌中落回茶几上,茶水流向萧庚雪,他眼疾手快,拿过旁边巾帕挡住茶水,擦去茶渍。

  她手腕格外纤白,只慢慢收回手,一派可惜道:“望四皇子见谅,前段时日药里被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,一不小心就会手抖,本以为已经好多了,没想到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发作。”

  京师关注她的人不多,除皇贵妃外可以说所有人皆是看热闹,至于想给她下药,还能付诸于行动不被侯府抓个踪迹的,更加是少,姜婵没那么厉害,那脱不了关系的,只有萧庚雪。

  错手打翻茶水的事仿佛真是个小失误,虞翎眉眼里有淡淡的歉意,太过真切,甚至看不出半点故意。

  她衣着清丽,鹅黄短衫绣百蝶飞舞,袖口饰边有绣工精巧的粉海Ⅰ棠,两支白玉簪挽发,编有浅紫发带,发里攒朵雪梅珠花,是那天皇贵妃所赠。

  萧庚雪似乎也不意外她会提这件事,他笑了,无奈道:“我确实曾耳闻侯府中事,难不成虞姑娘怀疑是我做的?这冤枉了,我可从不想闹出人命让母妃不高兴。”

  虞翎身上气质娇得似媚,纯洁干净,只低低叹道:“四皇子也冤枉我了,娘娘喜爱我,却最疼爱四皇子,我敬重她,又怎么会去怀疑四皇子?”

  她不揽责,萧庚雪挑了挑眉,看到她发间那枚珠花,只重新给她斟了杯茶,道:“那就算我做主,替人给虞姑娘赔个不是,这事一笔勾销了,万一母妃记在心里,到底不舒服。”

  虞翎手轻轻放在腿上,对他半承认的态度没说什么,只开了口道:“这几天怕都会是雨天。”

  萧庚雪琢磨了会,手放下紫砂壶,道:“虞姑娘想说什么?”

  她轻蹙起眉,眼眸看向他道:“我曾帮过四皇子瞒下姜家公子的不识礼数,但四皇子不领情,只觉心里像这几天般,阴雨绵绵,也不知娘娘猜到给我投药的人是谁后,会怎么处置。”

  萧庚雪眸色淡下来,他被罚跪过,后知后觉才弄清楚被罚的原因是虞翎。

  皇贵妃得到虞翎在侯府出事的消息并不难,那天不是他第一次被皇贵妃气得责罚,可因为个虞翎,那还是头次。

  大抵是少在别人面前吃这种瘪,萧庚雪打量着她,但从她身上,完全看不出她言语里的威胁,他倒像真是温润性子,笑了出来,道:“虞姑娘聪慧,看来我是得罪了,既如此,我便帮虞姑娘一个忙,望虞姑娘今日不要在母妃面前随意言语姜家。”

  虞翎顺着袖口轻轻捋平整淡痕,似乎在等他的话,她上次帮他遮去了姜家公子的事,换来的结果恩将仇报,这个忙要是对她没什么意义,那她在皇贵妃面前说什么,都是她自己的意愿。

  萧庚雪似乎也清楚,微撑起头道:“我是不介意侯府会不会投向我,但虞姑娘若是嫁进来,想必还是想侯府给你撑腰,若侯府娶个平平无奇的继室,影响不到虞姑娘地位,可平阳侯要是娶个不错的,虞姑娘日后怕是要孤家寡人一个,可我在朝中,以后要是有消息,我倒可以提前知会你一声。”

  侯府和方家谈过续弦的事没多人知道,顾着姑娘家的名声,没准确消息前都不会传,但萧庚雪是方祖父外孙,不瞒着他,也不是稀奇的事。

  若侯府娶个厉害续弦,甚至是与别的皇子有关,那对虞翎这个丈夫发妻妹妹,便是眼中钉肉中刺,眼不见心不烦都算是好的。

  “姐夫性情刚毅沉着,若有自己想法,便不是我能管的,”她眸子看他,轻声道,“四皇子若真心想封我的口,倒不如去给我姐姐上柱香,告诉她,我过得好。”

  他是她姐姐的弟弟,合该去上香。

  虞翎被萧庚雪领到皇贵妃身边时,好几个宫女在她身旁伺候,皇贵妃则揉着额头,听身边得力大宫女汇报今日中秋宴的准备,见虞翎他们过来,又拉住虞翎坐美人榻上,让萧庚雪去帮忙顺着流程。

  萧庚雪似乎也是习惯了,他小时候学的东西多,就是为了帮皇贵妃处理杂事,只让大宫女领路去看布置。

  皇贵妃喜欢权力,喜欢高高在上感,所有的事必须要在她掌控中,但她不喜欢管这些事。

  绣海棠落地屏栩栩如生,殿内有檀香袅袅升起,她只观察虞翎面色,问:“你身子可好些?”

  虞翎眉目清丽,柔软墨发轻垂肩上,她在皇贵妃这里是懂事性子,不争也不抢,只温顺道:“我无碍,让娘娘操心了。”

  皇贵妃只是叹气,指尖覆上她面颊薄纱,轻抚她柔软脸蛋,说:“庚雪的错,本宫已经替你教训过他和姜婵,他听话,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。”

  虞翎点了头,也不想问她是做了什么,只轻声道:“多亏了姐姐给我留下的雪貂,侯府发现得早,我没出什么大事,娘娘不用担心我。”

  “你姐姐待你是好的,她和庚雪不太合得来,本宫也不好让她总进宫撞上,但她若是受委屈时,本宫也替她出过气,”皇贵妃仍是喜欢虞翎那双眼睛,指尖在她眼尾停留小半晌才离开,笑出来道,“姑娘家出落得好,庚雪和你正是相配。”

  虞翎面微红,只慢慢垂眸没说什么,她姐姐这辈子最疼爱她,但作为她未婚夫婿的萧庚雪,身边常常有个姜婵相伴,碰上她姐姐的热性子,不冲上去说他一顿就已经是忍了脾气。

  皇贵妃被她羞的模样惹笑了,说年纪到了,总要嫁的。

  今年中秋宴定在近御花园的启明殿,申时,不早不晚,宫里是热热闹闹的,平日妃嫔能见圣上的人少,今日他会出席,个个都花枝招展,金钗步摇戴头间,绫罗绸缎穿身上,脂粉暗香。

  但皇贵妃一出面,所有人便黯然失色起来,她得宠,位份最高,坐主位,跟在她身后的虞翎和萧庚雪慢慢落座于她下侧。

  圣上勤政,不流连后宫,比起皇贵妃一如既往的天姿国色,她身后戴薄纱的虞翎倒格外更引人视线,姑娘家样貌隐隐约约瞧得出不凡,姣好身段似娇媚尤物,玉指摘下轻纱时,芙蓉面,柳叶眉,惊艳似仙子,又是一个不输皇贵妃的美人。

  尚未嫁入皇家便能来参加宫里家宴,可见皇贵妃对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,好些在场的人都想她命好,不是谁都能被选来冲喜。

  虞翎在方家露面时还有个付嫦清敢出面挑衅,在这场宫宴上却只收到旁人各异目光。

  宫中不是没有其他受宠妃子,隔几年就可能出个盖过皇贵妃风头的,但没几个敢挑衅到专横跋扈的皇贵妃身上。

  或许也不是不敢,只是横起来时横不过她,连虞翎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,都没什么人敢私下议论,等几个想巴结皇贵妃的妃子恭喜几声,说皇贵妃眼光好,挑了一个好儿媳,这才慢慢热闹起来。

  圣上迟迟没到,萧庚雪比别人先意识到什么,差了个人催,最后只有一个穿蟒袍的老太监匆匆忙忙敢过来传消息,说御书房出了些事,圣上今晚可能赶不过来。

  虞翎喝口热茶填肚子,已经察觉到皇贵妃是在压着脾气让老太监退下。

  席中一个妃子还在看热闹,有宫女面露惊慌跑到她身边耳语几句,她面色突然就难看至极,刚起身就差点晕倒过去,和皇贵妃告退时声音都不稳,跌跌撞撞被宫女扶出去。

  虞翎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,环顾四周,忽然想起了谢氏所言,她说谢沉珣今天晚上才会回府,他是去做什么?

  从那个老太监退出去时,萧庚雪就起身跟皇贵妃说自己出去看看,至今没回。

  一场中秋宴过去,只虞翎各式小菜吃了个饱,偶然听到句宫女说什么大人出事了,随后时不时就开始有妃子脸色苍白离了席,闹得满头雾水的众人都焦虑起来,连皇贵妃也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
  但直到虞翎离开时,都没人说发生了什么,她也不傻,谢沉珣与上回户部贪污案有关,想必这一回,也大抵是有些关联。

  宫外的侯府马车在等着她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吃饱了,让姐夫膝枕揉肚肚

  看到有人说女主身体太差会不会这样那样晕过去

  不会,女主身体是差,但还没差到那个程度,她不少时候是装的,唯一一次大病,算起来也只在姐姐死的时候

第 23 章

  天色渐渐深了,月如圆盘,银辉笼罩住整座紫禁城,凉风带寒意,灯火通明。

  侯府下人见到虞翎从皇贵妃的轿辇下来时,迎上去说谢沉珣还在宫里,虞翎点了点头,扶着马车弯腰进里边。

  谢沉珣几个月前回祖籍处理谢大夫人丧事,回来后的第一天就见朝中谏议官员,此后数日早出晚归不见人影。

  没过多久,虞翎在他折子上看到过名字的官员就被爆出贪污巨额银两。以他的手段,不当是简单针对一个小小主事,她不知他在做什么,但突然挑着今天行事,该是想让有的人预料不及,来不及反应。

  月明星稀夜,皇宫都要比外边安静些,除了轮换的侍卫,也没再有什么声响。

  谢沉珣面圣应有许久,马车里的茶凉了,虞翎轻撑住头,只给自己倒杯凉茶静心,凉茶入肚,反而忍不住先咳嗽了一声,茶水微洒出来。

  马车外在这时传来声响,她一顿,听到外头马夫喊了一声侯爷,虞翎抬头,看到谢沉珣拂开帘子进来,看了她一眼。

  他还穿一身绯色官袍,淡淡光亮下,只能依稀看清他清俊眉目,劲腰间所佩革带环玉所制,沉稳肃静。

  虞翎手放下凉茶,要开口说话时突然捂唇低头咳嗽,咳过这一阵后,双颊都泛出粉,才抬眸轻问他:“姐夫,朝中出什么事了?”

  谢沉珣拿过旁边用来遮寒的薄氅衣,盖到她肩上,裹住她身子,又试了试她额头温度,发现比往常要稍热些,他只皱眉,到底是没对她说太严重的话,道:“若身子不适,便让皇贵妃给你请个太医看看。”

  “我不太敢,”她叹气,微撩袖子巾帕,擦干净桌上溅出来的茶水,“今天宫宴时我看见好几个妃嫔离场,圣上不到,四皇子也走了,娘娘脸色很不好看,我都不敢和她说话,到底是发生什么了?”

  谢沉珣道:“是出了些事。”

  他没说怎么了,只让马夫驾车回侯府,才坐在她身边,去拿她身后木匣的药瓶,他高大身形微覆住她,她抬起头时,能看到他下巴,他退回去,倒一枚出来给她。

  药还是管她身子的,侯府里大病小病的也只有她这个娇弱姑娘,他问:“可还记得谁走了?”

  虞翎只慢慢吃药,微皱着眉,好似在仔细回想,片刻后才摇头看他道:“我只认识里边先离开的容贵嫔,她和我有些过节,我有回入宫差点冲撞她被罚跪,幸好有娘娘的大宫女领着我才没事,姐夫那段时间去保定,我也就没说,至于其他人,我都没印象。”

  容贵嫔是户部秦尚书的幺女,曾得宠过半年时间,在宫里已是少见,差点封妃,可惜和皇贵妃处得不好,种种折腾后反倒失了宠。

  许是他身上气息太过冷冽,虞翎突然想到什么,她顿下来,身子微微前倾,少女芬香媚,身前娇盈撑得衣衫鼓鼓,离他身体只有半拳距离,只低声问道:“我刚刚听到过一句什么大人出事,难不成是那位尚书大人遇到什么麻烦?”

  今天是中秋,阖家团聚,后宫妃嫔能出宫的都少,探子一类更不多,能得到消息,就已说明是闹大了。

  马车下铺着绒毯坐垫,谢沉珣只开口道:“他与藩王有勾结贪污受贿,圣上动大怒。”

  户部尚书统领户部,掌管天下财政之权,圣上本就对行贿贪污厌恶至极,但能够让谢沉珣这种冷淡性子用动大怒来描述,说明是真动了怒火。

  他短短两句话就让虞翎愣了愣,纤细手指慢慢伸出拉他官袍袖子,认真道:“姐夫不常和我提这种事,既是愿意说出来,想必已经是很多人知道,我不是很懂朝中的事,姐夫在朝为官,一切小心。”

  月色洒在地上,拂来凉风吹动灯笼,夜里马车行路不快,今儿是中秋,东边有夜市,马夫挑清净路走,一路安静。

  她身量比谢沉珣小很多,披着他的氅衣,又越发显得人玲珑有致,但她能讨人喜欢,大多数只是因为她的性子。

  虞翎声音压得低,握住谢沉珣袖子的手指白净似玉,有些不安地蜷起,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孩,对这方面懂得不多,他只开口道:“与侯府无关,不用担心。”

  马夫驾马车缓缓驶向侯府,丝丝月光透过窗幔照进马车,虞翎也没问他进宫是为什么事。

  她听到与侯府无关就笑了,道:“方才一直害怕姐夫出事,困了不敢睡,肚子都疼了,刚刚喝口凉茶后本是好些了,姐夫一来,困意倒又浓了。”

  谢沉珣淡淡目光扫过她,他素来寡言少语,但身上威严总会让人不自觉就如实说出话。

  虞翎不好意思道:“忘了月事快来,今天宫宴拖得有些久,中途馋嘴就吃了凉东西,刚才回来便觉小腹寒凉,约是这两天要犯毛病了。”

  她的月事差不多在十七日那天,来的时间算是稳定,受寒时会疼,脸色苍白时要用热水敷很久,谢沉珣只是问道:“可要休息?”

  虞翎轻轻摇了摇头,马车里宽敞,容她小睡一觉不是不可以,但她身体在氅衣里团缩起来,手轻扯着边角,下巴靠膝盖。

  她琥珀眸色澄净,漂亮脸蛋在谢沉珣面前多是放松,不如在外人面前端着,只软声道:“我要是睡了,姐夫今晚就不会让人叫我出来赏月,去年姐姐没陪我,我不想今年也没有姐夫陪。”

  虞泉从前每年夏季都会去寻虞翎这个妹妹,来侯府几年里皆是如此,但去年她走了,虞翎身子有恙,远在京外回不来,是自己和嬷嬷过的。

  车顶平整马车清简干净,角落固定的小书架放杂书,这辆谢沉珣出行的马车,摆置简便干净,谢沉珣没开口说什么,是不允,她身子一不舒服就不行。

  他不说话,虞翎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,只愣愣安静下来,她发间那朵珠花在灰暗灯色下泛淡淡光泽,如瀑青丝垂下几缕在脸颊上,倒衬得美人楚楚可人。

  虞翎身子好像真不太舒服,小心翼翼打量谢沉珣时,唇色也在逐渐发白,她玉指轻按小腹,谢沉珣忽然开口道:“过来。”

  虞翎一愣,摸着肚子,连忙道:“我没什么事。”

  他腰背劲直似松似柏,坐姿若神佛,不染尘埃。

  虞翎好像知道自己被他看穿,面颊泛红,只能说声多谢姐夫,头慢轻枕到他结实腿上,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。

  谢沉珣顿住,看到自己腿上的娇姑娘,她又习惯把他当成姐姐看待。

  她身形纤细,看起来是着凉了,不舒服,像只猫儿样缩起来,他最终只沉默着,摸她的脉象,宽大手掌又慢慢打开她身子。

  虞翎娇贵,若是得了病不管不顾,只会越来越严重。

  谢沉珣捂住她的肚子,沉声道:“以后要顾着时间,马车里没热水,也不可喝凉的,大夫给你调养身子时应当说过。”

  他好像是天生的眉色严厉,一丝不苟的性子尤为棘手,稍微沉厉些便如同苛责。

  琉璃灯挂在马车顶上,男人的手掌温热,虞翎睫毛微颤,轻轻嗯了一声。

  谢沉珣抚她平坦小腹,宽厚手背倏地被少女指尖轻轻拂过,他手顿下来,女子纤细手指从手背后与他十指相握,另一只手又去挑开他袍衫,小手握他手腕,握不全,她好奇道:“姐夫的手和姐姐不一样,我以前一直觉得好奇怪。”

  比起可能是当朝第一大贪污案的大事,她却似乎对他的手更感兴趣,姑娘家唇色娇粉,枕在男人身上,小口张合着,说他手指修长好看,天真的欲气慢慢纠缠指尖,浮上心头。

  谢沉珣视线慢慢看向她的眼睛,她眼眸干净若水,只好奇般认真对比他手掌。

  ……

  谢沉珣若真想侯府受益,便不该那件事撇清与侯府关系。他已是吏部侍郎,在他这年岁能到此位置的,称得上一句旷世奇才,接下来就只剩下熬资历,立功累累,有利无害,可再高些的位置,也就是他的老师内阁元辅。

  但虞翎不多问他政事相关,回到侯府时,已经小睡了许久。

  谢沉珣比她先一步离开,虞翎在他走之后,才缓缓睁开眼,她头轻枕书,身上盖着他的宽大氅衣,能嗅到他身上的冷冽檀香,清淡却强势至极。

  虞翎手抚自己侧脸,坐了很久后,心想果真是高大男子,哪里都不差。

  她下马车时身子有些站不稳,没睡饱,陆嬷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,正准备让她回去梳洗更衣去侯府夜宴,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哪不舒服,虞翎只说自己头晕。

  陆嬷嬷手里搭件外衫,给她身上多加件衣衫,虞翎轻轻拢住,款步姗姗回自己院子。

  她这位姐夫并不是很容易起兴致的,但有时又很简单,只是过于自持克制,想不到他那种时候的样子。

  虞翎回去换身衣衫,最后还是去了赏月宴,谢氏怪她来晚了,她只笑说自己有些困,睡了会儿。

  坐在主位的谢沉珣正襟危坐,一袭干净月白袍衫衬他气质如谪仙,比在马车上时要多出淡淡的清冷,他身形颀长高大,只是来陪谢二和谢四。

  这两个小孩怕他,但这位日理万机的兄长要是不到场,也得委屈一阵。

  他眸色黑,看到虞翎时顿了下,只微微颔了首,没说她什么。

  虞翎坐到他身边,看谢氏在一旁石桌和两个小孩玩棋。

  谢氏似乎知道谢沉珣出门是做什么,也没问过,来了下棋好兴致,和两个小孩轮流下,丫鬟倒没几个在,都让回院子自己安排,晚些再过来。

  宽敞庭院月光皎皎,柔和繁盛枝叶的俏绿,方桌上的青瓷碟摆印花月饼,饱装各种各样馅料,还有清茶酒水,皆是入味上佳。

  侯府两个长辈都走了,纵谢大夫人不是谢沉珣生母,但他亦是孝顺,恪守礼法,教养弟妹。

  虞翎清雅端坐在旁侧,谢沉珣突然一顿,桌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被少女柔白细指轻轻抓住,她手指软,将一条香帕放到他大手里,手里锦帕质地丝滑,如她肌肤。

  她住在侯府,是贵客,用品皆上等,虞家留的嫁妆全给她,侯府亦不会亏待。

  虞翎轻道:“姐夫帮我太多,中秋好夜,我不可什么也不还,可我只有一个平安符,这是我亲手绣的,就当谢谢姐夫了。”

  他只道:“没什么。”

  虞翎笑了笑,她身子怕凉,这段时间最敏感,坐了会儿后也只来给他送条做谢礼的干净帕子,随后就起身,低头和谢氏说自己小日子好像来了,要先回去休息。

  谢氏倒是知道她身子,只吩咐几句晚上抱个汤婆子,多注意些。

  虞翎点头照做,这天晚上睡了个好觉,第二天醒来就听陆嬷嬷匆忙说昨晚京中出了大事。

  刑部搜查上回被抄家主事岳父家,找到几本被藏起来的账簿,一一查证后弹劾户部尚书贪污卖官,远超千万银两,又以盐养私兵,勾结藩王,意图谋反,太过突然,好些官员还在府里过中秋就被投下了狱。

  虞翎听到时愣住片刻,发现谢沉珣全摘得干干净净。

  一旁雪貂被说话声吵醒了,跳到她腿上吱吱乱叫,恼她昨天出门晚归,虞翎心跳得厉害,瞬间明白他在为谁做事,她细指抬起,慢慢安抚好大清早就吱吱叫的雪貂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修了帕子剧情

  为皇帝

  下一章入v,明天零点啦

  预收文:《给皇帝弟弟侍寝后》

  阮凝丈夫早逝,留下一个月大遗腹子,嗷嗷待哺。

  太后是她姨母,少帝是她表弟。

  她天生闭月羞花之貌,身若尤物,纵使是太傅之女,亦受人觊觎,为此太后常招她抱幼子入宫陪伴,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。

  少帝和她幼年相识,早年替阮凝挡过一箭,中毒至今,每月十五难熬。

  一日,少帝寻到她,拉她到偏殿,窃窃私语道:“凝姐姐,母后最近常让一个医女给我侍寝,我同母后说日后不许,她硬是不听,说什么能解我体内的毒,我不喜,望你能替我寻到这个医女,把人送走。”

  阮凝却道:“陛下万金之躯,早年因救我中计被下毒,我现在若去同姨母说,她只会觉我不顾大体,忘恩负义,再说只不过是一个医女,陛下幸了便是幸了,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,束手束脚?”

  少帝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,整张脸涨红不已,他背手来回走来走去,最后只握住阮凝的手,红脸挤出一句她尚有孩子要喂养。

  阮凝心漏跳一拍,她慢慢抬头看他,一双白净素手轻轻回握,终究还是开了口:“你管外人做什么?我因你身体寝食难安,你便当是心疼我,早早地治好这箭毒,姨母也不会再担心你。”

  他已经是高大男人,对选秀一事总不上心,也不准太后插手,就连一个医女,也是费了心思才能安插到他身边,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得把人接走,没让他看过容貌。

  少帝没有办法,最后只得跟她道:“那我只留她一年,期间母后若敢换别人,我便再也不碰了。”

  1v1,女非处男处,门儿清男主VS报恩女主

? 第 24 章

  户部尚书贪污一案审查不到三天, 便已经查封良田近万亩,铺子四百间,零零总总汇合起来的银两数目时时刻刻在变, 最后全充盈国库。

  虞翎也不是看不明白,她不傻, 谢沉珣是在为圣上办事。

  朝中不少官员都栽在上边, 户部内部清洗一通, 魏翘父亲因为谨慎清贫逃过一劫, 甚至升了官, 现在户部侍郎位置空缺出来,一堆人花心思上荐。

  虞翎去给谢沉珣送莲子羹时, 看到他向上举荐的是一位久负盛名的杭州青天知府。

  这位青天声名远扬,连虞翎住山里都曾耳闻。

  她只收了托盘,安安分分站在边上,问:“姐夫最近还忙吗?”

  他喝着莲子羹,正襟危坐, 开口道:“这几天都会忙。”

  谢沉珣没多说, 她有些好奇,心想他做这些就是为了荐一位知府?未免太悬了些。

 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里谢沉珣都在忙碌,谢沉珣老师是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, 当今内阁元辅章俊明,朝中一派以他为首, 是个世故圆滑的老人。

  但这些都不是她该多问的,谢沉珣不常和她提起朝中的事, 亦不让她多读佶屈聱牙的书, 连给她的诗词歌赋与话本, 都是精心挑选过, 适合于女子。

  谢氏走那天是个阴天,下飘飘细雨,她是心直口快的,舍不得府里两个小孩,交代虞翎要多照顾些,要真有什么事,就去问谢沉珣。

  虞翎长身玉立,她柔软青丝轻垂在细肩上,牵着府里四姑娘的手,点头应下来,说自己会尽力。

  谢氏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你想听你姐姐的事,我倒也知道,但我在外也不常与她联系,也说不出什么,不过她和燕王世子妃交好,只是世子妃这一胎有些凶险,燕王府不随意见客,但你若是得了空,可以递个帖子去拜访。”

  大夫说燕王世子妃这一胎是双胎,不能冲撞,亦不可惹她心情不畅,虞翎上次在方家被人绊倒一跤,还是燕王府的丫鬟出来指证,说付家那群姑娘们要给虞翎一个教训。

  地上浇湿一片,树间飘落叶片边缘泛黄,清早凉意浓,虞翎轻轻颔首,谢沉珣刚处完事,从回廊里姗姗来迟,他面俊身挺,如芝兰玉树。

  谢氏也不再和虞翎多说,又去跟谢沉珣多吩咐要照顾弟弟妹妹,她再三说要是实在忙不来,早些娶个续弦来帮他处理府里这些杂事,然后又压着声音嘱咐几句。

  虞翎耳朵灵,听到谢氏的一句教翎姑娘注意分寸,谢氏说完话后看向虞翎。

  她眉目美艳,只做没听到,和谢氏对视时,莞尔而笑。

  姑娘家貌美气质佳,温温柔柔,今年也才十六,谢沉珣比她大上整整七岁,稳重知分寸,谢氏现在不担心他们间会出什么事,只怕有人会在背地里说闲话。

  天色还早,谢二扭扭捏捏说句姑母一路顺风,谢氏又拉着他耳提面命,要他就算是有自己喜好,也不能逃了学堂。

  谢氏这几个月尽心尽责,无愧谢家,谁都看在眼里,谢二也不敢反驳,虞翎看向谢沉珣,知道是有他在,故谢二不敢说多余的话,他察觉她的视线,两个人眼神似有若无般在众人面前接触,又慢慢收了回去。

  谢氏这一走,侯府就相当于没了半个女主子,事情本不该交到虞翎身上,但谢氏交给她,便是信得过她的处事能力,谢沉珣又是给她撑腰那个,倒没人说她年纪轻。

  追根究底虞翎只是谢沉珣的妻妹,她姐姐办事名正言顺,让她来就有些偏了,所以当初方茹听到谢氏准她碰掌家大权时,心中十分不悦。

  谢沉珣出门送谢氏一程,谢二临走前还被唠叨两句,一脸蔫蔫样回了自己院子,曲折回廊清幽寂静,虞翎看一眼阴沉天色,让丫鬟送四姑娘回去,她有事要先问问谢沉珣。

  秋雨绵绵若京中态势,宫里反应快的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,方家大抵是提前得过什么风声,早早便有所准备,往空缺位置塞了些方家人,皇贵妃则还是不高兴,她到底是为虞翎提前备了出场风头。

  虞翎安慰过她说自己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,她这才作罢。

  宫里有宫里规矩,侯府也有侯府规矩。

  虞翎闲暇时最爱除了看书写字,就是摆弄些花花草草,府里的丫鬟们知她现在是半个主子,以后甚至还是四皇子妃,也不敢得罪,巴结得紧。

  谢沉珣送谢氏出城门,回来时便见虞翎在和几个丫鬟修剪盆精致菊花,丫鬟围着她。

  她坐在湖边亭子里,听人说话时习惯侧头,这样刚好能让人察觉她的礼貌,天生的会亲近人,笑起来时宛若莹洁纯真的娇兰,漂亮侧脸挑不出任何瑕疵。

  她对谁皆是如此,不怀杂念。

  虞翎远远看到谢沉珣站在回廊下看她,只对他示意一声自己有事去找他,随后慢慢放下剪子,让丫鬟们搬花下去,又转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过去,挑几盆应季花,送去佛堂。

  侯府下人们多数都畏惧谢沉珣,见他在时还后背发凉,连连忙忙退下去。

  地还是有些湿的,她纤细手指轻提起裙摆,莲步曼妙,从亭子里走过来,只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他,喊他一声姐夫,问道:“姐夫有空吗?姑母走之前和我说了些事,我想问问你。”

  他身着干净白衫,简单素净,清俊脸庞肃冷,侯府里最高大的男子是他,和他站在一起时,总容易被他的强势压得抬不起头,但虞翎却好像总察觉不到这些,她对他的依赖远大于对害怕。

  雕梁画栋精美绝伦,侯府底子丰厚奢贵,虞翎管的账册只有府内和底下庄子事宜,至此已是远非常人能比,其余大头都在谢沉珣手上。

  他微微颔首,让她跟上来。

  虞翎细手放下裙摆,慢慢走在他身后,窈窕身姿幽香淡淡,她道:“姑母同我说如果二公子实在是不想去族学,便让我和姐夫商量商量,看能不能让他直接跟着姐夫。”

  她就相当于跟在谢沉珣身边读书的,只他过于忙碌,又避虞翎不见,所以她才渐渐少去寻他,唯独是谢二没她爱读书,教起来没她简单,所以谢氏让虞翎看看再做决定。

  谢沉珣大手背在身后,男人劲腰精瘦,宽肩清厚,道:“他既有喜好,强求不得,府里会给他请新老师。”

  虞翎步子轻,似乎正在细细寻思他的话,又觉得他所说是最好的,道:“姐夫说得也好,姑母只说别让二公子太松着,如果实在是管不住,就一切听姐夫安排。”

  她养了懂事规矩性子,处起来很舒服,声音娇媚,温温和和,谢沉珣道:“姑母让你管着,若有谁冒犯了你,来告诉我便行。

  长廊边的庭院有小厮在扫落叶,穿过院子拐两个廊角,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谢沉珣的书房,虞翎答应下一声,又慢顿下步子,轻道:“我便不去书房打扰姐夫了,今天私下邀了四皇子,想让他给我姐姐上柱香,若姐姐知道他愿意来上香,定是觉得我日后过得好。”

  她似乎还记得以前谢沉珣忙的时候不想见她,不敢多去打扰,阴沉天色飘着毛毛细雨,淋在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发现,他沉冷肃漠,宽大身影比她高上许多,她是娇弱少女,身量这辈子也不比他。

  “上完香后来书房一趟,”他走下台阶,开口说,“我给你两本字帖,只能在书房习。”

  周围寂静没有下人经过,寻常字迹练过便罢,没必要专门去他的书房,虞翎愣住,一时惊道:“是学姐夫的字吗?可我力气不够,写不来姐夫的飘逸俊美。”

  他开口淡道:“多练练。”

  虞翎喊他一声姐夫,谢沉珣站在原地,回头看她,她提裙走快些,去抱他精瘦腰身,常人这时都该受到冲撞往后退一步,只他步子稳得不行,一动不动,下意识揽住她的腰,虞翎高兴道:“多谢姐夫,多谢姐夫,若姐夫准我,我会多去练的,不会让姐夫失望。”

  她的手没力气,即便学了也写不来他的形神,可她好像怕他误会,又补充一句:“我只会在姐夫眼皮子底下写姐夫的字,不会让有心之人看到。”

  谢沉珣刚应下一声,虞翎就踮脚抱住他脖颈,嘴唇印下好几个唇痕,她是高兴过头,道:“我真的很喜欢姐夫的字,姐夫最好了。”

  虞翎从一回京起就想学他的字,几个月后仍未是心心念念,被他批过之后才黯淡放下,她的喜欢不是作假,薄唇温热得灼人。

  谢沉珣皱了眉,尚未训她一句不成体统,就敏锐听到有下人脚步声在慢慢过来,谢沉珣倏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,揽她纤细腰身拐到一旁假山后避过。

  他冷静强势,突然做出这些动作,让虞翎都被吓了一跳。

  谁料那两个小厮丫鬟正是约着在这见面的,小厮是谢沉珣书房的,叫六曲,压着声音忸怩道:“侯爷待会要回了,我要回去备茶水,你下次要是再来见我,记得来早一些。”

  虞翎抬起头看谢沉珣,美眸里藏有迷茫,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错在哪,为什么要躲起来。

  他只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,防止她突然问出什么话,少女肌肤里的馥郁香气涌在鼻尖,怪石嶙峋遮住他们的身影,谢沉珣侧身挡着雨。

  细雨落在身上,慢慢浸湿一片,她有些冷,细白指尖紧紧抓住他背部的衣服,打了颤,呼吸微有急促,谢沉珣手按住她脑袋,慢慢顺她的胸口。

  那两个人还在说话,丫鬟似乎是在厨房办事的,火爆脾气,哼了一声道:“我下次还是别找你了,你自己抱着被子过去吧,我不稀罕。”

  她说着要走,又被小厮急忙拉住,好生喊着姑奶奶别气道了歉,丫鬟这才拿着自己省下的糕点给小厮,哼道:“侯爷又不曾亏待你,瞧你这瘦竿子样,你要不多吃点怎么养家?”

  “姐夫冷……”虞翎是淋不了雨的,就算有个谢沉珣挡着,躲在假山里时间长了,难免被凉意浓浓的秋雨飘到,她在他耳边吐出近乎听不见的话语,“姐夫,我好冷。”

  她声音娇颤颤,让人脑子里浮出她愁眉泪眼的爱怜模样。

  谢沉珣慢慢把她抱了起来,托着她,弯腰暂时避进假山石里,她的脸颊贴住他的脖颈,汲取温热,身体也紧紧嵌在他怀里般不愿动。

  明明这里离书房只有不远距离,但他们要是一起从这里出去,以鳏夫和妻妹的身份,有太多闲话,她刚才高兴过头的行为已经是犯谢沉珣禁忌准则,现在他却只能抱紧她些,给她挡着风,让她身子暖和些。

  她是礼礼貌貌的识趣姑娘,只是在男女之事上学得少。

  但两个小厮和丫鬟黏黏糊糊,迟迟不走,说的话也愈发不堪入耳,他怀里的虞翎好似越发迷茫了。

  她又冷又颤,已经知道他不想被人看到,手臂慢慢搂他脖颈,偏过侧脸,唇轻碰着他的耳朵细声问:“姐夫,他们在说什么,我怎么听不懂?”

  谢沉珣单手按住她的脑袋,淡道:“旁人碎语,不需懂。”

  虞翎看向他侧脸,似乎还是不解。

  等小厮丫鬟的话说完时,已经过去好一会儿,谢沉珣臂力足,一直托着她身子,等他们分开之后,他才慢慢把虞翎放在假山石上,石头凉意阵阵,她在他手臂里颤一下。

  “回去多穿几件,”他弯腰开口,“明天有空再来书房。”

  虞翎轻仰头和他深黑视线对视,缃黄袖子搭在他脖颈上,她睫毛卷长,琼鼻薄唇,只轻道:“我是不是又给姐夫惹上麻烦了?”

  他说:“没有,回去吧。”

  “我陪四皇子上柱香就回去,”她唇轻轻碰几下他下巴,像来自小妹妹对兄长的亲昵,即便这个兄长不是亲生,已经是高大的成年男子,“姐夫和姐姐对我最好,我以后一定会帮到姐夫。”

  谢沉珣瞳孔里淡淡倒映她精致面孔,阴冷秋风吹落黄叶,卷在假山石边,她修长脖颈白而软,待君采撷般,未加防备,但凡她只是个府里一个普通丫鬟,在这地方遇到主子宠爱,明天就该搬院子,抬为姨娘。

  虞翎只是微有茫然,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冷淡下来,放在腰上的手力气也大。

  她怕冷,寒风拂来时温软身子时不时抖一下,谢沉珣没问她要怎么帮,他慢慢松开手,亦没再对她过分的亲昵说什么,仿佛不用猜就知道她只会对他说的体统,惊讶问上一句他是在想那些吗。

  她眸子若星,太过纯善,不是想多的那个。

  ……

  萧庚雪好歹是欠下虞翎好几个人情,在皇贵妃那里戳穿又得惹一阵罚的,还要连累到姜婵,他没有旁人那样多规矩,能上柱香便一笔勾销的事,他自然乐得来。

  但萧庚雪被领去佛堂时,等了许久都没见到虞翎,当下就觉她这是在给他下马威,转头问看门丫鬟,丫鬟只说她身子差,是回去添件衣服。

  秋雨连绵清寒,虞翎似乎真的回去多加件了衣服,她过来时攥拳咳着嗽,白皙面容咳出粉润,像着了凉,只说自己来得迟了。

  萧庚雪看不出她是不是穿得多了,亦不知道她和谢沉珣间发生了什么,但他看得到她绣鞋边的新鲜泥土,她刚才确实是有事。

  他看向她,道:“我既是来了谢府,便该去拜访侯爷,虞姑娘让我等这么长时间,万一侯爷觉得我是来他府上作威作福,对你我都不好。”

  虞翎目光奇怪打量他,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,萧庚雪似乎也想起自己曾买通下人给她药动手脚的事,没证据指向他,倒也称得上句任性妄为,又笑了笑道:“虞姑娘这样看我,难道是我做了什么?”

  佛堂小地清幽寂静,虞翎来了之后才开始逐渐装饰花饰,她肩披着带绒披风,眉目间仿佛有种雅致风情,揉着额头缓了一阵后,才道:“四皇子都来了,多余的话,也不必说。”

  萧庚雪面色未变,只背手进去,他曾经是和她姐姐发生过冲突的,听到虞翎关上佛堂大门,只站得笔挺,回头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  虞翎纤腰若柳,她站在门口,抬眸轻收回手道:“四皇子来给我姐姐上香,难不成还想被人看热闹?”

  萧庚雪不置可否,只上前去抽出三支香,就着烛火点燃,要插在铜香炉香灰里时,虞翎的手突然从后伸出挡住,道:“我姐姐这辈子最宠的人是我,她若知道我日后过得不好,九泉之下也不安宁,可四皇子把姜姑娘都带来了,难道不该给我姐姐好好拜一拜?”

  姜婵确实来了,等在侯府外,他眸子偏头看她,似乎想从她眼睛里找到些什么,但她只轻笑着道:“四皇子这柱香上好了,我与姜姑娘便做得到情同姐妹,要是不认真……”

  虞翎莲步微微上前了些,娇媚眼眸柔和望他,细声道:“我这身子,能做到的也只是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。”

  她说话声音不高,只给人温和感,萧庚雪从听说有她这个未婚妻子存在起就知道她是养在山上,不到年纪下不来,是个单纯无知的可怜儿。

  他突然一笑,道:“母妃眼光倒是好,挑了虞姑娘做儿媳。”

  虞翎只慢慢收回手,轻叹道:“长姐如母,四皇子孝顺,若有人敢对皇贵妃不敬,难道四皇子也是如此坐视不理?”

  “怎么会?”萧庚雪彬彬有礼道,“杀了不是最好?”

  他在几位皇子里,心思是最深的,说起可怕的话,都能带面如春风的笑意,虞翎手指凝着白玉般,轻攥身前披风,讶然道:“巧了,我也是这样想。”

  萧庚雪没说话,看向她的目光里笑意反倒越发浓。

  她敬长姐为母,让他来上柱香,告诉她姐姐日后她嫁到四皇子府会过得好,亦是说得通,但她的表现,明显只是让他诚心诚意上这柱香。

  四皇子到侯府的消息瞒不过谢沉珣,虞翎把他送出佛堂,谢沉珣那里便请他过去。

  虞翎只愣了愣,没想到谢沉珣会派人过来,她微抬眸看向萧庚雪,叹道:“看来姜姑娘这下又该生四皇子气了。”

  人是她私下请来的,但谢沉珣要见他,与她就无关了。

  虞翎慢慢福身告退,还记得谢沉珣让自己回院子休息,小厮连忙喊住她道:“姑娘,侯爷让你也过去一趟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迂腐姐夫教育四皇子:未婚夫妻别私下待,坏姑娘家名声

  明天白天18点前一定要写出一更,写不出就发五十个红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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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推文:《娇香玉暖》by鹿时眠

  【高亮:双C、美强惨男二上位,前夫挫骨扬灰】

  宣威将军嫡女慕时漪玉骨冰肌,倾城绝色,被誉为大燕国最娇艳的牡丹花。

  当年及笄礼上,惊鸿一瞥,令无数少年郎君为之折腰。

  后下嫁辅国公世子,方晏儒为妻。

  成婚三年,方晏儒从未踏入她房中半步。

  却从府外领回一女人,对外宣称同窗遗孤,代为照拂。

  慕时漪冷眼瞧着,漫不经心掏出婚前就准备好的和离书,丢给他。

  “要么和离,要么你死。”

  “自己选。”

  方晏儒只觉荒谬:“离了我,你觉得如今还有世家郎君愿聘你为正妻?”

  多年后,上元宫宴。

  已经成为辅国公的方晏儒,跪在阶前,看着坐在金殿最上方,头戴皇后凤冠,美艳不可方物的前妻。

  她被万人敬仰的天子捧在心尖,视若珍宝。

  *

  慕时漪和离归家,众人遗憾,她日后恐怕只能作外室娇藏。

  谁料宰相独子给她递信,镇国公长孙为她摔断腿,郡王世子追着她喊嫂嫂,长公主倒贴给她说亲。

  就连不近女色,生着一副欲与仙人比肩,凡尘难寻清隽容颜的太子殿下花鹤玉。深冬雪夜拖着病弱的身体,吐着血在太极殿前跪了三天三夜,就为娶慕时漪为妻。

  没有人知道,花鹤玉心头藏了道白月光,本以为求而不得,至死方休,岂料最终命运眷顾。

  小剧场1:

  十年前皇后暴毙,花鹤玉被送往边陲战场,却遭歹人暗算身中剧毒,从云端跌落尘埃。

  浑浑噩噩中,有个小姑娘握住他的手,奶声奶气:“我偷听阿爹说,只有你活下来,边疆将领才不会被牵连杀头。所以我悄悄向菩萨许愿,把命分你一半。”

  “殿下,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呀。”

? 第 25 章

  当今圣上未立太子, 萧庚雪是受宠皇子,倘若是自行私下来侯府,意味深长, 受未婚妻子相邀来给未来姐姐上柱香说得过去,但若说他没打别的心思, 没几个会信。

  书房正堂挂精致雕花匾额, 刻精益求精四个大字, 往右拐进去是议事厅, 往左边是接迎贵客, 紫檀木扶手椅摆分对而立。

  萧庚雪坐左侧,审视书桌前正襟危坐的谢沉珣。

  这位平阳侯在朝中是出名的一丝不苟, 处事能力卓越,手握实权,同辈人中即便是有爵位在身,见了他都要先拱手叫声侯爷。

  皇贵妃想要虞翎讨好他,让他和方家结秦晋之缘, 不是没有原因, 其他皇子想与他交好都找不到途径,若他们早早拉拢圣上跟前红人,至少在圣上打算立太子时, 他能替四皇子多美言几句。

  萧庚雪心中有意结交,与他商谈起近日政事, 问起朝中空缺臣子该补调,得他一句最近群臣无大调动, 心里就开始琢磨户部侍郎的缺是不是有主了。

  他觉谢沉珣能说出这句话, 至少是不准备与永和宫交恶, 萧庚雪也没再多问, 倒笑了笑,以虞翎夫婿身份,道:“翎儿久住侯府,我还要替她跟侯爷说声谢。”

  书房雕花窗子两侧摆光可鉴人的细口瓶,微映出光亮,萧庚雪话才说完,见他冷面肃容,心顿时漏跳一拍,当即知晓他对此不甚满意。

  谢府侯爷威严过头又不轻易言笑,即便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,也常让人以为他是五六十岁朝中老臣,心思浅些的都会觉别有畏惧。

  萧庚雪虽不惧他,但也无意得罪这种能臣,又道:“翎儿重情义,她喜欢长姐,不会忘了侯府恩情。”

  书房里的谢沉珣只慢慢抬起头,开口道:“四皇子知礼数,我便不多说,但未成亲前,不可与女子私下会见,坏姑娘家名声。”

  虞翎尚未出嫁,还是闺阁姑娘,萧庚雪年纪尚轻,想到的是侯府规矩多,多到朝中臣子都知道,只应下道:“是我疏于考虑。”

  他们聊的是什么,虞翎不知道,她只安安静静坐在迎客厅,细指纤长似若削葱,捏着手里帕子。

  等小厮来请她过去,才发现萧庚雪已经被请送走,只轻轻蹙眉,还以为能去顺路见一趟姜婵。

  旁人难猜到心思,但若是有野心结交臣子的萧庚雪,虞翎捏准他会来赴她约,但谢沉珣会让她一同过去,她没料到。

  她撑着扶手轻轻起身,随小厮去见谢沉珣,看他正在提笔写信,听到她进来声响时也没抬头。

  书桌案头摆两沓书籍,他执笔手指骨节分明,只开口道:“你姐姐佛堂圣地,不可随意会见男子。”

  虞翎听出他话里的冷淡,视线看向他,自觉尚未做过什么,心里有些七上八下,她慢慢走上前去给他研墨,也没说自己早上已经跟他说过了,只是乖乖听话道:“我什么都听姐夫的。”

  “给你的字帖放在书架上,”他开口,“拿过来给我。”

  虞翎愣了愣,回头看眼嵌在墙里的紫檀木书架,谢沉珣要求规整,不会随意乱放,饶是她记东西强,也是在仔细观察后才哪里和平时不一样都能看出来。

  高高木架子上,多摆出一个檀木匣,非她身量能及,不像他会犯的错。

  虞翎没说话,只轻放下浓黑墨锭,转身去拿那个檀木匣。

  她从前曾给他从珍宝楼带回来过一个上锁木匣,一直没问他是什么东西,但从他所为和匣子大小来看,约摸是些指证贪污的证据,或许是几本重要账簿,从她手上传回来,没有任何值得外人怀疑的地方。

  谢沉珣向上举荐的是外官而非同僚,瞧得出暗里和老师那一派有不和之处,只是这些东西,一个女子不该多问。

  虞翎轻提裙摆,蹙起细眉,她伸出手,扶着书架慢慢踮脚去朝上够,手指尖勾不到。

  她不知道自己身形曼妙,从后看过去,一览无余的好身段,太过听话,太过懂事。

  后背椅子发出挪开响声,谢沉珣起来了,她正欲回头唤声姐夫,伸在上面的纤细手腕突然就被攥住,整个人都猛地按在书架上,另一只手被反剪住压在后背,发出短促惊叫。

  高大男人覆住她的身子,强势威压让她都觉头皮发麻。

  他这番举动太过突然,让虞翎心怦怦跳,陡然间想不怪府里两个弟弟妹妹都怕他至极。

  皇贵妃说他厉害,她姐姐也说他心冷却出众,但谢沉珣让人忌惮不止是因为他的地位手段,摸不透的深沉心思似不见底的深谷,永远迫使人保持警惕。

  虞翎在他身边已经待了不少时间,知道被他盯上的人,从没有好下场。

  书卷芸香溢在四周,虞翎慢慢缓过心里这阵气,手被紧紧压在书架上,被压制得动弹不了,她抬起头往上看,茫然问:“姐夫?”

  少女眸抬起,娇媚容貌我见犹怜,胸口起伏在慢慢加快,手疼得蹙眉,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谢沉珣。

  “可知什么是男子?”

  他严苛扫视的目光从她白皙脸颊每一处滑过,强悍的审视感和淡漠话语让人心顿生起警铃,心性差些的,这时候已经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喊侯爷恕罪。

  虞翎脸颊贴着落下发丝,又浓又密的睫毛如把漂亮画扇,她眼眶发红,问道:“姐夫?你怎么了?四皇子说什么吗?”

  他厉声道:“回答。”

  虞翎身子轻颤一下,看向他的眼睛里有怯意,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问这个,娇满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快,却又因为被压制而喘得难受,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张口,颤道:“姐夫和四皇子都是男子,我不知道别人。”

  她身子弱,受不了欺负,人靠着书架还有些晕眩,呼吸热得惊人,紧握住她的手突然就缓缓放下了力气。

  谢沉珣握纤细手腕的大掌从书架上慢慢拿开,只开口道:“拿错了。”

  她反应好一会儿,才发现他说的是她拿的那个檀木匣装的不是字帖,东西就放在她胸前,不用伸手就拿到,但他刚才样子明显不是要说这种事。

  虞翎的手腕被松开了,上面有圈青红指印,她是娴静姑娘,约摸是头次在他这里受到这种待遇,还有些呆滞愣住。

  男人的冷酷淡漠令人心底恐慌,谢沉珣对下属的威压一向没几个人受得住。

  她对他身上气息变化一贯敏Ⅰ感,刚才的惊吓让她还有些站不太稳,虞翎手扶书架,颤问道:“我做错什么了吗?”

  谢沉珣颀长身形挺直,他长得高大,开口冷道:“男子皆性情不定,是你太过放松警惕。”

  ……

  谢沉珣的动作突如其来,他冷淡过头,虞翎手都是抖的,最后只咬唇,让外边丫鬟进来搀扶自己出去。

  她好像被吓得又气又怕,眼眶红,转身时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,只是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她身子就僵直往丫鬟那边躲。

  养在虞翎院子的雪貂爱玩又爱闹,要是不认真抱着,撞翻个花瓶都是小事。

  从谢沉珣书房没多久,阴沉天色就下起大雨,虞翎慢慢平息自己心情,垂眸在亭子避雨。

  她一回自己院子,就看到雪貂就在到处乱窜,它见她回来就吱吱叫了好一会儿,察觉她在想事情,又有些生气般趴着不理她。

  虞翎缓缓回过神,把它抱了起来,柔白手指慢慢滑过它雪白皮毛哄,她手腕的指印明显,像男人专门给她留的印记。

  她不是没遇到过强势得让她畏惧的男子,但谢沉珣比她所遇见的要多出几分会侵略的克制,淡漠里藏着内敛的成熟。

  她今天做的出格事,只有关上佛堂门和萧庚雪独处了一段时间,谢沉珣会关注,她不意外,来的人到底是萧庚雪,她意外的只是他的反应。

  淡淡光亮透进闺房,蝴蝶金钩挂住青帐,陆嬷嬷给她端来一碗祛寒汤,见她手腕有青紫,脸色骤然一变:“姑娘手怎么了?”

  雪貂在虞翎腿上团得好好的,被陆嬷嬷一声惊叫吓到了,虞翎继续抚着它,目光看一眼手腕,轻道:“今天差点犯病,姐夫着急了些,没什么大碍。”

  她两只手腕上都有,痕迹方向不一,陆嬷嬷跟在虞翎身边多年,已经许久没见她身上磕磕碰碰出淤痕,一时琢磨不出这是怎么弄的。

  雪貂小鼻子倒是在上面嗅个不停,虞翎捏住它的脖子,它又朝她吱吱乱叫,活像个嚣张又霸道的小将军,逗得虞翎笑了。

  她想猜不透一只小宠所思,但猜一个男人在想什么,对她来说实在是简单。

  他是朝中要臣,城府谋虑深远,可说到底,他也不过正如她说的,是个男人。

  谢沉珣那天的强势仿佛只是个幻影,他待她仍是冷淡却宽厚,虞翎对他却不如以前亲近,甚至寻着借口称病不去书房,像是怕自己无缘无故犯错,再次惹怒他。

  朝中事务慢慢步入正轨,吏部选任,圣上任命,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便是谢沉珣举的那位杭州知府,外官调回京就一步直登青云梯,在朝堂可谓独一人。

  虞翎没过问谢沉珣这些事,四姑娘年纪尚小,两年里丧父又丧母,头上兄长不是严厉就是顽皮,独她性子腼腆些,虞翎常带她出门玩。

  这天秋风起,凉风瑟瑟,她和四姑娘去一趟虞家陪嫁的胭脂阁,置办一些脂粉,刚刚回来,就看到谢沉珣打算出去。

  她已经有些天没和他见面,见到他时还一愣,想先喊声姐夫,最后话好像都堵在嗓子眼,只轻握住四姑娘的手,在四姑娘喊声兄长之后,唤他一声侯爷。

  虞翎身子不比别人,刚回到侯府时就经常因为大病小病留在府中,不适合长时间出门,谢沉珣听到那句侯爷也没有多说,只在路过她时顿足,淡道:“你身子有恙,不可随意出门。”

  唯有一旁的四姑娘是最不清楚的,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,又看不懂他们之间怎么了,虞翎只应声是,没给自己辩解多余的话。

  从那天以后虞翎就不怎么出门,月底侯府家宴时她也没来,丫鬟说她突然头疼起不来,今晚来不了,谢沉珣只是点头,没强求她来。

  谢四才从虞翎那里过来,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舒服,只大胆子一回,跟谢沉珣说:“兄长,翎姐姐前天哭了,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?”

  谢沉珣手里筷箸顿了顿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妹妹:委屈屈,姐夫软一下就回来

? 第 26 章

  枝杈间树叶寒风瑟瑟, 虞翎用头疼推了府里家宴,坐在罗汉榻上看账簿,发觉这个月有支取不对, 只收好簿子,去趟账房找管事。

  玉盘皎皎莹润光泽隐在厚重云层, 地面一片漆黑深色, 竹制灯笼驱散淡淡夜色, 两个丫鬟站在门口侯着。

  虞翎垂眸坐在厅内喝茶, 听管事为难道:“二公子昨天说是姑奶奶走之前吩咐让他取的, 后天就补回来,他拿了书信来, 确实是姑奶奶字迹,老奴想他既然应下补回来,给他也没什么……”

  台阶下卷走几片落叶,厅内灯色晦暗,谢二取了一百两, 不知道做什么。

  “没规矩不成方圆, ”虞翎慢慢放下手里茶碗,她开口道,“事情迟早传到姐夫那里, 让他明天先来寻我。”

  管事连忙应下,虞翎知道他们谁也不想得罪, 只轻起身,莲步离开。

  她眉目气质好, 灰绒披风绣木芙蓉, 不同于单纯寄住在侯府的表小姐之类, 她是准四皇子妃, 万一以后四皇子成了太子,那她便是太子妃,如果四皇子能登基大位,她甚至能坐到更高位置,侯府不敢懈怠。

  虞翎抬头看黑沉沉天色,慢慢呼出一口气,她接过丫鬟手里的那盏灯笼,道:“我想去姐姐院子看看,你们先回去。”

  丫鬟有些担心她身子,虞翎只轻拢披风,摇头道:“我无事。”

  她姐姐生前住的院子早已封存,谢沉珣留下那间小院,不许人随意进去,侯府下人也忌讳,不常路过。

  虞翎刚来侯府时去过一次,睹物思人只余泪痕,又不想让她姐姐生前痕迹被人破坏,宁愿让那里破了旧了,也不想允别人随意踏足。

  寂静后院的青石板道曲曲折折,石拱桥下水澹澹声悦耳,云层露出一丝淡淡月光,照出湖水波光粼粼,这里离她姐姐院子近,远远能看到屋檐飞角。

  虞翎停站桥上,远远眺望过去,一手慢扶栏杆,心想最多不过五日谢沉珣就该来寻她,他对她这个妻妹总是抱有很重的责任感。

  男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:“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

  突然冒出的声响让虞翎手一抖,手里灯笼摔在地上,一直滚落到桥下,她抬起头,看见有个高大人影提盏微亮灯笼隐在桥侧,朦胧黑暗遮住他清俊面孔。

  是谢沉珣。

  虞翎愣住了,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,她长发垂肩,慢慢朝他行礼,低头道:“侯爷。”

  他淡声问:“身子不舒服?”

  拱桥两侧栽种垂湖柳树,细长枝条在夜里随风摇曳,虞翎用生病推了家宴,被他抓个现行,只垂眸道:“我是有些不适,现在就回去,望侯爷勿怪。”

  她手轻拢住衣襟,低着头走下石桥,从他身边路过时,慢慢捡起自己刚刚摔在地上的灯笼,也不多说。

  谢沉珣开口道:“既然来了,去你姐姐那里走走。”

  他素来说一不二,不是在问她。

  虞翎薄唇嗫嚅,只应下声嗯。

  风吹垂柳沙沙作响,深寂冷夜平添古怪感,谢沉珣提灯走在前面引路,虞翎跟在他后头,慢慢拉长和他的距离,他步子一顿,她亦是停下来,不敢靠近他。

  “怕我吗?”他淡问。

  她没说话,手里那盏灯笼已经熄了,显然是怕他又重现那天突如其来的举动,谢沉珣只继续往前走。

  虞翎姐姐住所清静,她回京那年已经有十七,与谢沉珣有婚约,既不能亏待,又不能好过于厚待,免得以后嫁进门没有更好的,只折中挑了这间院子给她。

  一把钥匙开了锁,黑洞洞的空院子没有人烟,充斥诡异与可怕,虞翎慢慢走进去,已经看到角落长出一丛阴森森杂草。

  谢沉珣长身直立,道:“你姐姐希望把这间院子原封不动留到你来,说让你看看。”

  虞翎问过他为什么会答应姐姐这种要求,他没告诉她。

  萧瑟夜晚冷冷清清,虞翎整个人都沉寂了许多,玉手去碰一旁疯涨杂草,看向谢沉珣背影,他月白长衫被深夜染得近墨,身上矜傲贵气非同常人,她有无数东西想问,最后轻垂眸,道:“她让我听侯爷的,我不知道侯爷为什么讨厌我。”

  他转过头,漆黑眸色与周围融为一体,冷冷问:“若四皇子那样待你,你如何应对?”

  谢沉珣猛不丁地质问让虞翎一愣,又听他冷声问道:“倘若他寻人毁你名声,毁你婚事,你又该怎么办?”

  空寂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他一步步逼近虞翎,一如那天强势的威压让虞翎下意识后退,然后摔坐在地上,冰凉寒意透在她手掌,只呆愣愣望着他回:“我不知道。”

  他高大身体慢慢蹲在她面前,冷道:“我教你,你不学,觉得我讨厌你,以后真遇到事,你又要我怎么帮?”

  虞翎自幼就受不了别人严厉语气,人还没有反应,眼眶就缓缓红起来,谢沉珣只顿了下,道:“我若是讨厌你,有千种万种方法赶你出去,又何必允你一直管着府里?”

  虞翎慢慢缓过神来,他没再说什么,沉默去扶她,她好似才想明白他的话,跌在他怀里,把他扑到地上,这些天的委屈都爆发出来,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抽抽噎噎道:“我以为姐夫讨厌我了。”

  谢沉珣手里的灯笼滚在地上,寂静院子四周只有她哽哽咽咽的声音,她的胸口紧压在他硬实胸膛,曼妙身段时刻在提醒着她是快要出嫁女子,不该让她和别的男子如此亲近。

  但她要是再哭下去,又该犯病。

  谢沉珣慢慢抬起手,宽大手掌按在她纤细脖颈处,抚摸她的脑袋,擦干她的眼泪,道:“乖姑娘,没有讨厌你。”

  “姐姐不在,我只有姐夫一个亲人,”她身子哭得哪里都在颤,“你不要凶我。”

  少女身体的芬芳像从禁忌果实里散发出来的,微弱啜泣声娇媚,谢沉珣顿了顿,慢慢安抚她。

  这里是她姐姐住过的地方,她是她姐姐最疼爱的妹妹。

  今天晚上又黑又冷,虞翎抽噎许久才缓过这阵气,地上凉,屋子里又全都是灰尘,对她身体不好,谢沉珣沉默背她出去,锁了她姐姐的院子。

  她对他的依赖却仿佛比以前要加深了许多,明明声音里还带着淡淡哭腔,都要在他耳边一直不停地喊着姐夫,就仿佛他这些天所允许她的疏远,都只是在培养她进一步的亲近般。

  “我那天手好疼,”她委屈说,“真的好疼,涂了好久药膏才消下去。”

  谢沉珣不做声,良久后才道:“疼了要说,不说谁也不知道。”

  虞翎埋头在他肩膀,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受了大委屈,但她神色偏淡,只闭着眸。

  虞翎回去得有些晚了,陆嬷嬷看天色,心里有些不安,连忙让丫鬟出去找她。

  丫鬟去寻她时,见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抹眼泪,虞翎刚刚离开账房时她就说过是去找姐姐,寻到她的丫鬟还以为她是寂寞想姐姐了,只连忙让她回去,晚上天凉。

  丫鬟没看到暗处的男人,也没发现虞翎眸色的淡。

  ……

  虞翎和谢沉珣闹别扭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,能同时见到他们两个人的下人本来就少,连经常呆在虞翎身边的四姑娘,都只是隐约察觉得到他们有哪里不对劲。

  秋日黄叶纷纷落,谢四又来虞翎这里讨清闲,坐在红木圆桌边,边吃着糕点边问:“翎姐姐,昨天兄长走得早,有去跟你说什么吗?我跟他说有人欺负你。”

  虞翎正在算账的手顿了顿,她摇头无奈笑道:“没人欺负我,我只是想我姐姐了。”

  四姑娘最知道想亲人的感受,手里还拿着半块枣泥糕,失落道:“我也想父亲母亲了。”

  虞翎轻轻一叹,给谢四倒了杯茶,她并不想利用谢四,谢沉珣那性子迟早会来找她,但她没那么多时间耗下去,再过半月皇贵妃就要带她去秋猎,谢沉珣也该是随行的。

  陆嬷嬷拂开珠帘走进来道:“二公子来了。”

  虞翎点头合上账簿,知道昨晚管事没拿她的话当耳边风,谢四疑惑:“二哥怎么会过来?”

  谢二和谢四是同胞兄妹,都是继室膝下,只谢沉珣是元配所出,虞翎摸摸她的头道:“我找二公子有些事,四姑娘先在屋里歇着,若是累了,就去我床上睡一会儿。”

  她抱上账簿本子拂帘去正厅,才拐出去,就看到谢二坐在主位指指点点,说茶太热了。

  他一直不太喜欢虞翎,虞翎问过谢氏原因,谢氏说他就是这性子,谁也不喜欢。

  虞翎摆手让被他刁难的丫鬟退下,侯府丫鬟似乎都知道他脾气不太好,得了虞翎手势就退出去。

  面前小胖墩白白胖胖,一脸嫌弃道:“倒杯茶都倒不好,也不知道怎么教的。”

  虞翎也不跟他计较,只在一旁坐下,道:“二公子支的银钱用去做什么?”

  谢二理直气壮道:“姑母说过许我支银子,你找我做什么?况且不过才一百两,你难道是想找我麻烦?小心我告诉兄长去,让你天天哭鼻子。”

  虞翎微微抬眸看他,算是明白他听过她和谢沉珣有过间隙,只笑道:“我本不想找姐夫,二公子既然愿意去,这自然是最好的,正好我向姑母讨过一幅字,能放一起对对二公子手里的是不是她所写。”

  他脸色变了变,怒气冲冲的话到嘴边,看她笑得不在乎,又不得不咽回去,小小少年郁闷压脾气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  “二公子告诉我你做什么就行了,”虞翎指了指怀里账簿,“万一姐夫哪天查起来,我要对得上账,姑母字迹骗不过姐夫,他看了只会生气。”

  谢二一脸不情不愿,又怕她真的去和谢沉珣说,纠结好一会儿后,才勉强道:“不过是借朋友投点小生意。”

  朝中律令规定不许四品以上官员从商,但若是其他无官职在身的子弟,倒暂不用理会这条。

  虞翎顿了顿,听谢氏说过他这爱好,道:“你要是急用钱,我倒有些私用的,可以借你,你只需按月付钱庄利息给我便行,若你还是要走府中账,就必须要先去请示姐夫。”

  他大抵是真不怎么喜欢虞翎,就算是怕谢沉珣,都犹豫了许久,问:“你有多少?”

  “倒不多,”她开口道,“约摸七千两能随意支取。”

  谢二眼睛都惊大了,侯府家底丰厚,贵重物品多,价值万两的也不是没有,但除了谢沉珣,他这个二公子支个一百两都得靠伪造姑母字迹,她能说出随意支取,背后有的只会更多。

  “不是侯府银钱,姐夫眼里可容不了沙子,”她笑了笑,像是知道他在猜她贪了侯府银子,“你倒不用问我哪里来的,只要你告诉我件事,我便可以让你取出去投生意。”

  她笑道:“你认识姜家小公子,那他最怕什么?”

  秋猎上四皇子也该让她和姜婵认识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妹妹是大富豪,小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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